川止笑道,她也抬头往天上望,“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么?”
她有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大妖还在暗中活动,程锦书和众仙修的下落不明,一整个城的人都成了死人……这事儿总得过去。
“不了。”白风禾终于肯同她对话,只是声音轻很多,“等会儿本座去那些死人屋中看看,或许能找到关于迷雾的线索。”
“行。”云川止点头,“我同你一起。”
“我方才险些杀了你,你还不怕吗?”白风禾直着腰身,望着近处墙壁上的苔藓,沉声道。
“你又没真的杀我。”云川止摸了摸脖子,“是我自己晕过去的。”
白风禾又是沉默,云川止只得绕到她身前,用自己的脸截住她视线,白风禾往一侧偏头,躲闪开来。
“对不起。”白风禾忽然道。
“什么?”云川止愣怔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面子比天高的白风禾竟同她道歉?
“本座说,对不起。”白风禾轻声重复了一句。
少女在她掌心阖眼的那一刻,她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恐惧如今还在心里,未曾消散。
越发昏黑的天光下,白风禾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上前一步,用肩膀撞开云川止,然后拉开锁紧的门闩,踏入风沙弥漫的晚风里。
云川止愣在原地良久,将那句对不起回味了好几遍,这才翘着唇角,大步追上去。
黄昏时的拾玉城比起白日里更要阴森破败,路边错落的破烂房屋如同林立的坟墓,沉沉死气弥漫在城池中,就连枝叶落地的声音都像是夺命的摇铃,听得人心发颤。
两人默契地都不再提方才的事,白风禾也恢复平日的沉静,视线扫过那些门窗内蠢蠢欲动的暗影。
“它们好像很害怕。”云川止环顾四周,总觉得那些黑暗的窗户内会冲出来什么,“死都死了,不知在怕什么。”
“怕生前怕的东西呗。”白风禾淡淡道,她忽然停在一幢没那么破的房屋前,屋后用篱笆围了圈羊圈,里面的羊却不见了,只留下一堆白骨。
门口的台阶里嵌着些鞭炮碎屑,像是之前刚经历了什么喜事,云川止在杂草中扒拉几下,找出一只撕碎的虎头鞋。
碎片上用金色丝线绣了平安的花样,俨然出自一位慈母手中。
白风禾看了眼那虎头鞋,手轻轻一挥,钉在门窗上的木板便分崩离析,门也随之脱落,与此同时,两只青灰色的手利爪般伸出漆黑大门,狠狠刺向白风禾面门。
白风禾动都没动,两道绫带卷着袖风将那手腕缠住,嗖一声带出门框,于是一具枯尸被拖拽到天光下,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尖叫。
叫着叫着便风化了,干瘪的身体从眼球开始腐烂,最后全身都化成粉末,臭烘烘被风吹散。
白风禾用指尖掩着鼻子,黛眉微蹙,云川止眼疾手快递上张熏过精油的帕子,白风禾款款接过捂住鼻尖,面色这才恢复如常。
“从身体看,这也是位老者。”云川止则习惯了似的蹲下身,检查焦黑色的骨头。
有白风禾在,她也不再怕什么,抬腿踏入屋子,被里面的臭气熏得眼泪横流,随手拿出不用火的灯棒按下,明亮的光便充斥了小屋。
里面有两间连着的卧房,除去老人外应当也住了一对夫妻和婴孩,但他们同样不知所踪,甚至给婴儿把玩的拨浪鼓和面人儿还扔在摇篮里,昭示着屋中曾有过的幸福。
云川止和白风禾又连续打开了几间房子,大抵情形相似,屋中的尸体多是半大孩童或单身男女、老人,唯不见夫妻和婴孩。
从最后一间房屋走出时,白风禾面色已经有些青白了,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些肮脏的环境,将眼睛闭了闭,靠云川止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