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急促得有些发颤的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天旋地转间,他才缓缓意识到今夕何夕,置身于何处。
北面的主位上,陈令知几乎让出了一半的位置出来,撑开一只手臂,急不可耐地邀佳人入怀。
沈青动作顿住,岳瑛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这样的停顿,落在陈令知眼中,是美人羞涩含蓄中的无措,于是柔声安抚她:“不用害怕,只是坐过来陪本侯用膳而已。”
沈青很讨厌他那双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想象着该怎样一刀一刀将他眼珠剜出,脚下一步一步走上了主位的台阶。
站上台阶,宴厅中所有情景一目了然。
只可惜刚走到主位边,她的腰间就迫不及待搭上一只手,即便隔着轻纱,她也能感受到那只手的苍老粗糙,她死死按捺住将那只手剁掉的冲动,身子僵硬得坐得笔直。
也就是那只手搭上细腰的一瞬,谢珩只觉一阵杀意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直冲天灵,完全压抑不住。
“等等,堂堂郡侯,雅席之上,公然狎妓,未免太有伤风化?”
一道泠然之声打破席间暧昧氛围,众人目光看去,清矜温雅的公子不动声色扶起桌上不知何时倾倒的酒樽,平静清疏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似乎只是有些矜傲的不屑。
果然是清门雅正,眼中最不能藏污纳垢。
陈令知也知道自己此举并不妥,被谢珩公然叫断也有些尴尬,可是眼下这情形,满桌佳肴,怎比得过身边这道秀色可餐呢?
他讪讪将手从身边细腰上拿开:“谢公子也太言重了,不过是让佳人入席相伴,今日府上寿宴,何必这般较真?”
好歹他才是今日的主人和寿星,只要不太过分,谢珩再正义凛然,也不至于咬着他不放。
没想到谢珩还真不依不饶起来:“这女子来历不明,陈郡侯便让其贴身相伴,恐怕于自身安危不利。”
沈青被他这句话猛然惊到,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这都能认出来?不可能!
她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从他清冷无波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每当他情绪不再外露的时候,其实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陈令知还在解释:“这些伶人进府前都是搜过身的,能有什么危险?”
谢珩不再跟他废口舌,他只清清冷冷端坐于席间,却也绝不打算罢休的气势,虽然连席上其他宾客也隐隐觉得谢公子似乎过了些,可谁也不敢多出半句声。
陈令知终于隐隐有了退意,他直觉谢珩如果执意要管,恐怕不是到御前参奏这么简单,座下这人泠泠的压迫感,他终是招架不住。
他本来就依附四世家,如果为了一个舞姬开罪了谢珩,他也实在担当不起。
“既然这样……”他斟酌着开口,决定暂且先忍痛割爱,等宴席结束,再问南风楼将人要来,也不是不行。
“侯爷,能伴侯爷左右,是妾身三生有幸。”
他还没说出接下来的话,身边琵琶女却开口了,几分娇嗔,几分软媚,听得人骨头一酥。
又只见她玉手纤纤,端了桌上酒樽,绕过面纱喝了小半口,微撩起的面纱下露出只有他才看见的一点容颜美到令人失语,美人含笑将酒樽递给他,杯口赫然印上一点淡淡芙蓉色。
原本周身清冷还带着锐意的谢珩微微僵住,有一瞬间错觉,沈青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错愕,就像当初在南风楼的最后一眼。
她抿了抿唇,不去多想。
“好,好,
我这就喝了这杯!“陈令知忙不迭接了酒杯,这时候再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在他仰头喝酒的瞬间,眼前美人一双美目间杀意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