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乌青深了许多,干净的面容上乍一看潦草了许多,像是出远门执行了一趟外务。
他揉揉眼,看到自家公子坐在案前,灯光掩映下依旧清越矜贵,一手执着卷宗细阅,大有一目十行之势,清隽眉眼间始终从容不倦。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提提神,才迈进门槛:“公子,关于岳闻渊所有能找到的卷宗都在这里,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带回来的我们都暗中誊抄过来,再无遗漏。”
谢珩视线未抬,只应了声:“知道了。”
鸣山看了眼窗外夜黑如墨,又是二更天了。
他踟蹰了一下,到底还是问出来:“公子,二爷这么坚决不许你再查此案……若是被二爷发觉……”
“若是被发觉,唯你们是问。”
谢珩不等他说完,似乎在卷宗上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抬手取笔,落笔批注。
桌边一盏灯台火光正旺,浸在灯油里的灯芯燃得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一夜的时光在灯火明明中不断流逝。
谢珩手中笔尖未停,落在卷宗上的笔笔画画像是追逐灯火下流逝的光阴。
他知道,他与沈青之间那道被霍然划开的天堑,只有将此案彻底结了,被划开的天堑才有慢慢再次合拢的希望。
于是光阴似金。
房中一主一仆,一个奋笔疾书,一个整理卷宗,无声而默契地推动着案件的进程。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谢珩手中笔尖明显凝滞了很多,很多次,他笔尖在卷宗上停顿了很久,才能下得去一笔。
他一路循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从一马平川走到丘陵起伏,再一路走到现在,面向的是一片险峰峻岭,迷障重重,万丈深渊。
他时时勒马急停,好几次不知该如何走下去,走下去所见到的真相,真是他所能承受的吗?
越来越多的扑朔迷离让他心惊肉跳,他隐隐能够明白,为什么二叔会对一桩并不算多重要的贪污旧案如此上心,虽然他还完全看不见背后是什么,但他能确定,这背后真相有多石破天惊,甚至是会引起朝局发生重大动荡的牵扯。
有一瞬间,他心里竟真的有个声音声嘶力竭大喊,让他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也许没有人能够去承受这样的真相。
第50章 第50章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管我?……
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潮水,人将要被淹没窒息的时候,本能地会想要找一个出口,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话已经问出口了。
“沈青最近还算安分守己吗?”
鸣山抬起朦朦倦眼,确定公子问的是这几天连提都没提过一句的沈青,一肚子牢骚终于可以说出:“他啊,怎么可能安分守己,咱们在这里废寝忘食查他夫人家的案子,他倒好,天天在南风楼寻花问柳不知道多快活,前两天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夫人,他还跟人起了好一阵冲突呢。”
谢珩眉眼微垂:“知道了。”
鸣山的一腔愤懑止歇不住:“要我说,这案子也不用查了,替这种人查案,真不值当。”
等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谢珩手中笔尖顿了很久,墨水从笔尖凝聚滴落,在卷宗上晕染出一朵小花。
“鸣山,”他平静地纠正鸣山的态度:“彻查此案,是我身为大理寺卿的本职,绝不为虎作伥,而使有冤情不发。”
“是,属下方才妄言了。”
鸣山也意识到自己每每一提到沈青,就不由自主地偏激,而折辱了公子的一片赤诚清正。
寥寥几句的对话很快结束,两人继续在这漫漫长夜中挑灯伏案。
直到东窗转明,谢珩才再次从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抬起头来。
鸣山早就抱着一沓卷宗在书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