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聚集,冬天里连片雪花也没见着,难道到了春时,破天荒要下雪了?
他抬头看天,风拧云转,似浓烟直上,遮住日头上下翻滚,又飞快被绞成云丝,天光偏移,恶风阵阵,冰粒子在不断往下落。
沈清和脑中有根弦在猛烈作响,他立即呼道:“快去将扯席!”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拉来放在棚下的席布,按东家的指示快速铺在青苗上。地上的人在动作,天上云间有刹那横闪而过,闷雷滚滚,从东边到西边,接连不断,让人听得心头发闷。
学生们也意识到什么,手上动作加快。
马老三间隙茫然抬头,怎么突然打雷了,这是要下雨?
突然天边有东西砸下,他一时不察被碰在额头,发出好大一声痛呼,直给砸了个眼冒金星!
云层间酝酿许久的造物终于成型,飞快摔落在这片初有起色的贫瘠土地上。
无数人发现了这些或球或锥的冰坨子,小的如黄豆,大的有拳头那么大,在一瞬间噼里啪啦掉下,坚硬的土地都被一砸一个坑,何况是血肉人身!
他们面露惊恐,慌忙躲进屋子里,透过窗缝看这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落在房顶就能听到梁柱令人牙酸的吱呀作响,落在田里就让一季辛苦功亏一篑,他们双腿颤抖地跪在简陋棚屋里,只能向漫天神佛祈祷,收了这无端的神通吧!
见这冰雹是真有砸死人的本事,席布也快要用完,少年郡守迅速决断,让田里人都暂避到安置农具的小屋,几个佃农看着外头越落越大的冰疙瘩,急得眼泪都要出来。
沈清和见他们都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以为冰雹是上天惩罚他们而降下的神罚,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并不是嘲笑的意思,指尖在木桌上快速地敲了敲。
差点忘了,制铁制炭桑蚕织布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若文明火种不兴,谈何兴国安邦?
冰雹随着天边闷雷一起,落了小半个时辰,马老三等人原本还心存希冀,到后面只面如死灰,两眼发痴,望着外边动也不动。只一停下,他们便闷头往外冲,去看自己心心念念的苗子!
地里已经是狼藉歪倒之相,地里一坑一坑全是冰坨子。他们将青苗一株株扶起,但还是东扶西倒,顾此失彼,幸而席布遮得及时,还有小半未受波及。
几个糙黑的汉子瘫坐在田里,看田里瞬息间风云突变,面如死灰。
学生们也全都出来,一一记录着灾苗受损情况,具是沉默。
沈清和也未料到冰雹雨下得这么突然,他围着试验田转了一圈,将几个失魂落魄的佃农叫起来,“今日放假,你们先回去抢救自家,看看家里人都有没有事。”
几人这才如梦初醒,匆匆辞退归家。
就像他之前想的,丘泉郡抗风险能力极弱,一点风吹雨打,都会让这座摇摇欲坠的郡县顷刻陷落,他作为一郡之守,理应在这天灾降临时安抚难民。
赶到民屋汇集之地,不出所料,人都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上一亩三分地,地里都是狼藉,冰块和一堆七零八落的黄绿色,惨不忍睹。
躲在屋里的人已经试探地出来了,看到外面的情形如丧考妣,哭天抢地。
屋子里磕完头,又跑到外面磕头。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抛了我们。”
“俺爹娘死了,婆娘没了,娃娃去年也夭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我就是一条贱命,走到哪瘟到哪……”
“求老天爷发发慈悲,给一条活路吧!”
上天没有回应。
耳边只有呜咽的风。
沈清和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一张张迥异的脸,和如出一辙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