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到跟前的第一句话说得却是:“是宣靖杀了你母亲。”
那个时候她才八岁。
他们将这个八岁的孩子当成了一个筹码,把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往她身上套,祖母怜惜她幼年丧母,给她封王,父亲却说不够。
他说:“阿持,这个太子之位本该是你母亲的,是宣靖抢了你母亲的。”
日日教、夜夜听。
所有人都在逼她。
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八九岁的年纪,被一夜一夜地关禁闭,她试图给祖母传信,想让她把自己接到宫中,但那时候正值战时,边关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梁安大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生怕谢定夷一朝战败就会导致整个中梁天翻地覆,没有人有时间去关心这个孩子。
宫中送不进去,她就给别人送,趁着某日父亲放她出门,她将一封信偷偷交给了酒楼的老板,予以重金,让他帮忙递交驿站,送予边关。
第一封信,她写:姨母,我待在府中总是想母亲,我想入宫陪祖母,您能帮我同祖母说说吗?
隔了一个月,她又寄出第二封,写:姨母,我最近有好好练功,我能去边关找您吗?
第三封,她写:姨母,父亲对我不好,我不想待在帝姬府了。
第四封:姨母,我想母亲了。
那几个月里,她每天就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等着有人来接自己,可帝姬府门里从没出现一个她期待的人,她也从来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渐渐的,她放弃了向谢定夷求救,不再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躲避侍从的监视,安心待在那个没有母亲的帝姬府中,听着父亲和姨母的一日日的教诲。
阙敕之战胜利前夕,祖母病逝于近章宫,没过多久,大军班师回朝,早已被立为太子的谢定夷登基为帝,同时广选侍君,充实后宫。
就在宋家日夜筹谋着该如何将谢持推到太子之位上时,谢定夷主动将召她入宫中,问她是否愿意承起太子之位。
一只只无形的手锢在她脸上,盖住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按住她的脑袋,点下去、抬起、答应。
他们想要的不是谢持,而是一个拥有皇室血脉的太子。
所以她不能有自己的脾气,不能驳斥他们的命令,他们会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你能看着属于你母亲的位置被她人霸占吗?他们会说,阿持,你会理解父亲的,对吧?
对吧?
对吧。
那个位置真的有这么好吗?
太多年了,她被逼着伸手去够那个高高的御座太多年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不禁产生了疑问,如果她真的能坐上去,她是不是再也不用当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子殿下了?
试试吧。
难道还会更糟糕吗?
……
扑哧——殿中的最后一盏烛火也燃尽了。
朦胧的晨钟穿过道道宫墙,重重地砸在她耳边。
抬头看,天亮了。
第72章
天色将亮未亮时,外宫道上已经有了车马碾过的声音,身着各色朝服的官员三三两两地走进崇天门,气氛低落,无人敢高声言语。
这种情况自长君殿下回宫以来已经持续了月余,又在左相当街受伤之后更上一层楼,短短半月不到,朝中称病不朝的臣子便有近百,吏部每日收到最多的不是各项文书,而是官员的告假帖。
一直到前两日,长君殿下当庭问责了吏部尚书,称其在其位不谋其职,并要求各部官员即日起不得告假,违者不问缘由,先杖责十五。
重罚之下,那些想要明哲保身的官员也只能继续点卯上值,今日朝会来的人也比前次多了不少。
座下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宿幕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