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抱着这样的猜测,走回观景舱的座位,可还没靠近,他已经看见米色的皮沙发一角露着一撮柔软的小白毛。
郁沉稳重的心脏,忽得一跳。
那只鸟屈着一条长腿,后颈枕着沙发扶手,蜷在他的座椅里。明明是个身高出挑的冷美人,这时候却显得小小一只,好像谁去都能抱起来,搓一搓揉到怀里。
当然,敢朝白翎伸手,就要有被他叨出血的觉悟。
郁沉轻叹一声:“怎么跑到这里窝着了?”
白翎看都不看人鱼一眼,闭着眼说:“我乐意。”
其实,他本来是想借机跑路的,但这是在舰船上,跑又能跑得到哪去?最多自欺欺人一下,跟这老东西隔个几十米远,独自踹着舱门生闷气。
与其跑到那边吹凉风,还不如占了老东西的窝,舒舒服服躺会。
郁沉目光含笑,坐到鸟儿的身边,手指穿进他的白发里,慢慢梳理起发根。那只鸟睁开灰眼睛,倒着瞥了一下,又表情淡漠地闭上了,似乎表达着一种默许。
郁沉实在喜爱他这脾气。
他心性足够坚韧,韧到让郁沉这种做惯君主的人都会意外。郁沉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欺凌他,放在别的omega身上不是濒临崩溃,就是任人采撷。
但他仿佛是只永远打不倒的小鸟,永远带着十足的骨气,不卑不亢地拿出姿态对抗郁沉,一点也没想着逃避。
通通透透,野生流浪动物般的恐怖适应能力,着实让人……
无比着迷。
但这也意味着,在小鸟的人生里见过比他还可怕得多的东西。
郁沉一时间陷入极端矛盾的心理,他既爱对方的满身风霜,又希望对方昨日安稳。而他如今能做的,只有给白翎——
一世坦途。
·
回到寝宫,白翎坠着沉重的步子去洗澡。
他找小机器人要来一根郁沉从前用的手杖,临时当做支撑点,拄着它一跳一跃,快速往浴室走。
关上门,迅速反锁。
白翎缓缓吁着气,没被那条人鱼发现就好。
刚从水道上来那会,不知道是不是沾了冷气的缘故,他的右腿又渗起阴湛湛的疼。他坐在浴缸旁,忍不住往裤管里摸摸,义肢的链接处是一截钢管,再往上就是突出的大腿骨。
蓦地,他不小心摸到了自己的骨头,脊背窜起一阵凉,被一种怪异的残次感攫住了。
好怪。
白翎触电似的缩回手,低垂着眼睑,略微慌乱地翻出螺丝刀,继续拆着那截烂义肢。
被强力辗轧过后,部分零件发生了严重变形,这就造成了问题——有些螺丝卡在里面,需要使劲撬动才能完全拆开。
十分钟后,白翎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将最后一块钢片“哐当”扔到脚下。
再看那处大腿断面,坑坑洼洼长不平的肉上布满螺丝刀的划痕,中央支棱着一小截白骨,突兀得仿佛平原上冒出的坟冢。
就是这玩意在疼。
白翎心里骂着它,“烂骨头”。前世这根骨头可没少折磨他,三天两头就诡怪地痛,疼得最厉害的时候能让他满地打滚,阴雨天里动一动都好像踩在针垫上。
不过这辈子情况要好很多。
可能郁沉宫里的暖气一直开得足,即使今冬连番冷雨暴雪,他穿着短裤在屋里走也从不觉得阴冷。
现在突然疼起来,大概率也有应激的心理因素。
白翎熟知如何对付它,褪去了衣物,将淋浴器调成热水,准备对着它冲个十来分钟。他这门歪招叫物理升温法,只要把皮肉烫热了,骨头缝里幻痛便很难察觉到了。
至于为什么不吃止痛药,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