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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风里传来群鸟归巢的鸣叫,翅膀扇动了柳条,送来摩挲沙沙声。

想起陆子坦兄弟跟着辛弃疾在上饶学武时,曾被他随手摘叶便伤到,至今仍在手臂上留有三寸长的伤疤。

不亲身经历,谁都不会知道柳叶的边缘有多锋利,多容易割伤血肉。

就像人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伤人心的事上,语言究竟有多么无穷的威力。

辛赣在原地,静静看着莲心的纠结。

——就算到了如此不舍的地步,直到最后,莲心也没有说出他想要听到的那句话。

“你不是不懂爱,你是害怕爱。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见莲心到最后也什么都说不出,辛赣像是终于对自己认输了,笑了笑,说,“回临安吧。我回宫,你回府,就这样办。”

她无比希望的,被辛赣拒绝过无数次的,私下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有成功过的,在当下,终于被辛赣应允出口。

莲心人怔怔的,手也不知道在哪里放了。

和想象中的惊喜不同,为什么她会在此刻感觉到一种莫名煎熬的预感呢?

而辛赣的话语还在继续。

“如果你想的话。如果你真的觉得离开我就能远离你所有痛苦的话。”

嘴唇离开莲心的时候,辛贛仿佛也把心或者什么东西永久地留在莲心的嘴唇上了一样。

他向后倾倒,靠在墙壁上,捂住了眼睛,声音轻得像每年第一场雪落在梅梢,“莲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我就变成了一个罪人?”

而这个问题仿佛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似的。

莲心从没有见过辛赣如此表情。

那种表情她无法形容这一种表情。但她知道,就在看见他表情的一瞬间,她忽然有种大脑灼痛,想要大声喊叫,大力捶打自己,甚至冲到外面疯跑十圈的冲动。

莲心想叫:“三哥。”却说不出来。

只好等着时间流过,叫它像熔铁一样,沿着人的脚脖子往上蠕动着攀爬。

但辛贛显然根本没在等她的回答。

因为他看也没看她,只是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你躲避我、冷落我,偶尔靠近我、拉回我,像在调配一个香料方子一样维持与我亲近或疏远的平衡。每个人都以为我们是在闹别扭,但我们都知道不是你认为你擅于应变,游刃有余,对我无往而不利,是感情里的将军,有没有想过其实只是我自甘做败俘?”

辛贛的手盖在脸上,从未说出过的话像雨季时漫出岸边的水,潮起潮落,不断呕吐出来,“事到如今,我已无意再求败因。你走吧,我不会再妨碍你,你也不必再提醒我这个事实。”

“叫你担惊受怕躲我,叫你殚精竭虑提醒我,叫你费尽口舌说服我,岂止是我最后失败了,更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做出的事,原来叫你如此勉强为难。”

湖泊中传出的涛声阵阵,雨大得令整个世界停转。

“我不挣扎了,也不自作主张了,你想要如何就如何,这样行了吗?既然你说要走,那就走吧。错误本就应该被阻止,是不是。”

而辛贛的手掌下也蔓延出不断的水痕。

流过辛贛的脸,从他精致的下巴尖凝成水珠,大滴大滴地落在衣领上。

“我们就到此为止。”

眼眶里淤积的水像雨,不停地往下掉。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莲心的心意的?

很早以前。

不是方才,不是刚回到上饶的时候,甚至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莲心说出“表兄妹不该在一起”的时候。

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