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下来,心里边却愈发的难受,难以将息。
光是三郎也就罢了,他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所以他才会像许多同病相怜的长子一样失去父亲的心——史书上的李承乾莫非是真的“败德日增”么,他却不信——都是因为后娘的枕头风所导致。
可现在呢。
就连莲心这个养女都能来分他的一杯羹了。
就算只是养女也勉强可以罢了,可她现下甚至还勾上弟弟,以后眼看着就要嫁进辛家。
嫁进辛家是什么意思?
——是从此就能作为家中的一份子,名正言顺地分走父亲手中产业的意思啊。
想到这里,方才终于忍下的胸腔中那股气不禁再次翻山倒海般袭来。
气血都几乎要逆行了,辛大郎再也忍不住,看着辛弃疾,目眦欲裂,咆哮一般质问:“父亲,我也是你的孩子,你哪怕有一天记得这一点吗?我只问你,虞莲心嫁进我们家,你难道不会因为这个分给三弟更多的田地家产么,别自欺欺人了…你只管想他们两个人日后的出路,甚至肯将他们送进宫中,却有为我想过吗?”
一语宛如惊雷,响彻整个空荡荡的屋子。
别说本就对辛赣入宫日夜担忧的辛弃疾了,就连方才还淡定的莲心都有些恼了。
辛赣入宫,哪里是辛弃疾的意思,分明是辛赣为了家中安全而前去风波源头探路,以免辛家一家错过最新的变动。
而在宫中,也许消息是最新的,但若辛家人在宫外有什么动作让官家不满意了,那么最先代为受过的,也是辛赣。
而辛大郎只享受了在辛家庇佑下的安稳,这一点,他却想到过吗?
莲心张嘴就想骂,但手指尖感觉到一点轻轻的力道。
她知道那是辛赣无声的提示,回头看一眼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莲心思索片刻,收了欲出口的话,坐回了原位。只有手指轻轻勾着。
这副样子落在辛大郎眼中,却是十足的挑衅了:“父亲,何况今日之事,他们两个的私情,你完全当做看不到。这样的偏爱,你和我说公平,和我说一视同仁?你看谁会信?”
然而他却低估了辛弃疾的眼光。
数年官场沉浮,辛弃疾绝非表面上的粗放,即便眼下也十分冷静,根本不被辛大郎牵着鼻子走:“好啊,说这么大义凛然,真是好个少年英雄啊。那么老子问你,你下一句话是不是为了公平,老子现在就得把钱分给你一半,让你带着钱滚?”
辛大郎一怔。
心事虽早被看破,但被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有些羞耻:“我不是…”
但只看神色便可知他口中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辛弃疾微微冷笑。
“你是我的孩子,我就必须把财产全保留着,动也不能动,只等着交给你?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说是我儿子,我可没有整日只知道怨愤的儿子。左不过你就是担心你老子日后没钱,所以现在就想知道家产如何分配,对吧?行,满足你。省得你总是对三郎和莲心猜东猜西的。”
——不是不愿意他把家产分给三郎和莲心吗,那好,他现在就要告诉这冥顽不灵的大儿子,全部家产,现在开始起就没有他的份!
辛弃疾说到这里,面上的神情已化为冷笑。
他喊人:“拿纸来!”
随后提笔便写:“吾拟乞归,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
接着,辛弃疾笔走龙蛇,以草书写就一阕词。
“吾衰矣,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穆先生,陶县令,是吾师。待个园儿名“佚老”,更作个亭儿名“亦好”,闲饮酒,醉吟诗。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