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这样把你弹琴当作筹码许诺给别人。”
听了莲心的话,三郎怀抱着琴,抿了一下唇。
他看向她,摇了摇头。
即便神色略有些憔悴,仍不掩他光彩照人,讲起话来照旧有种不疾不徐的*调子,玉石相撞一样,柔润动听,仿佛没有经历过这几日的劳顿一般:“你我之间,何必分彼此。我去御史府上,本也是为了你的事。”
“我就怕是这样。”
三郎的善解人意不光没有令莲心放松,反而令她愈发不安。
方才在心里预演的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她心下焦躁难言,语速都跟着变快了,“三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与人交际,但不能是为了我呀。就像是湖面上的浮萍。如果没有自己扎根的根系,又如何能生长存活得长久呢?何况”
说出的一个瞬间,莲心仍犹豫了片刻,可到底失去一些东西的恐惧感压过了那种莫名不好的预感,她仍继续了下去,“何况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之后也不是永远在一块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长远一些。”
她说完了,双眼立刻紧盯着三郎。
就像上一次说出“朝夕相处的表兄妹更不该在一起”的真心话一样,莲心又感觉到喉咙里出现了那种莫名的焦灼干渴的感觉,还有那种必须在三郎脸上看见他没有任何波动才肯罢休的急躁。
她仍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出现。
但至少这一回,她知道那种急躁没有被满足后的痛苦是什么感觉了。
三郎脸上的表情在听见她所说话的那一瞬变得很陌生。
那种陌生,甚至不是悲伤、愤怒或痛苦,不是五官的变化,不是脸色的变化,不是任何,而是他的面上逐渐笼罩上的一种神态。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消失,天地之间只剩下呼吸声。
阴云一样的轻蔑,逐渐漫溢上他美丽的五官。
“莲心”他轻声说,狭长漂亮的眼睛轻微地眯起来,眼睫处聚集,像一笔浓墨。
三郎的那双眼睛从来没有这么亮而锐利过。
或者说,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尚有如此冰雪般的高洁姿态,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莲心再没有见到过他面上的这种神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莲心大口呼吸着,望着他。
是打那次共同抵抗米商奸计后?是从上饶朝夕相见,共度了几个月开始?
还是他在生死攸关之际,他们的那一番长谈开始呢?
时间和呼吸在对峙中冷凝。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的。”
三郎这次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像上次一样变化了,他只是用往常的声音,非同寻常的神色,看着她,询问她,“我是会像你所害怕的那样想、那样做的人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莲心被他了然的视线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像她害怕的一样那样想,那样做?
怎样想,怎样做?
——挟恩图报,以恩求情?
而她所害怕的,只是三哥因为她而错失人生中的一些机遇,还是三哥的心意会让她失去家人呢?
莲心不敢去想他说的是哪一个。
焦躁不安的心情压抑在阴云下,在空气里沸腾。
远处的天边堆积着大片大片的乌云,沉沉向人群的头顶上几欲倾倒。
闷雷翻滚,将要落雨了。
今时不同往日,秋日到尽头,雨夹着细细的雹子下起来。
街上的人们少见这怪景象,急着跑来跑去地避雨、避雹,凌乱得不成样子。
莲心的心也凌乱脆弱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