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将这事宣扬出去,要他身败名裂不可!”
范如玉分了九成心神在信件上,剩下的一成显然不够理智:“宣扬出去!”
莲心不得不开口:“咳咳。”
“若真宣扬出去,第一个身败名裂的怕不是他。”她说,一边轻轻松松将支起身子的朱淑真按倒在榻上,“歇歇吧,从昨晚开始你就没停过说话,再熬伤身。怎么处理这事,等你醒来再议也不迟嘛。”
自打昨晚朱淑真来到府上,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朱淑真因为出离的愤怒,根本没睡着觉,一直在府中宣告她的报复计划。
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熬夜,故而被莲心按倒没多久,朱淑真就迷迷糊糊合上了双眼,陷入了梦乡。
“梦中还不忘骂那人呢,真不愧是才女啊。骂人的话也文采风流”
范如玉将信件放下,附耳听了听朱淑真的梦呓。
“要么说‘人善被人欺,人烂被作诗’呢。”
莲心和范如玉分享她新编的口诀,“盖因充满伤痛的感情是朱姐姐的灵感来源耳。再说了,她那相好也确实烂人一个,说什么有家室,我看主要是因为朱姐姐最近在临安府的风评不好,所以他扛不住和朱姐姐一同面对风言风语,所以才要分手的吧。哼,郎君真是不可靠。哎,对了。”
她问拆信拆出好几封的范如玉,“这都是爹爹来的信么?他怎么发来这么多?都说了些什么?”
范如玉将信纸原样折回去,“哦”了声。
“给我作的诗。”她微笑
“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态度,全有雪精神。
剩向空山餐秀色,为渠著句清新。竹根流水带溪云。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①”
“空灵清新,不失精神,好词。唉,不愧是辛公之作。就是其中意态不似一方太守,倒像个将要复归田园的老翁呢,辛公难道想要退隐?”
朱淑真读毕了,将信纸递还给身边正在拿柳条编花环的莲心,感慨,“何时我能写出这等好词?”
春日正到盛处,四处青草柔软、莺啭清脆,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芳香。
莲心抠破柳枝的皮,扎到了手,嘶嘶抽气,将手指含在口中,建议:“何不先效仿李易安?你二人词风有相似之处,看你平日的词又多有模仿李易安。正如‘娇痴不怕人猜’是与‘眼波才动被人猜②’相对嘛。”
朱淑真:“现下却怕人猜了。”
站在窗前正写回信的范如玉闻声回头,与莲心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地小心看了看房梁,随后又对视一眼。
“何出此言?”
“盖因负心薄幸郎君。若被人猜透我是在想着他们,何异于将我爱吃臭冬瓜下饭之事告知于众呀?”
朱淑真竖起一根手指,“——别人会觉得我品位低俗,差‘雅’字远矣的。”
“雅致倒是雅致,用词也极尽哀婉,只一件事——阿娘,这首词是爹爹想你啦?”
莲心走在街上,一边拿小木匙舀起在茶坊中买来的酥山,一边嘶嘶吐着被凉到的舌头,摇着手指,含糊念道:“‘春带愁来’,又‘不解带将愁去’,好个闺中怨爹爹呀。”
她念:“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③”
念毕了,唉声叹气地摇头。
范如玉拿着信纸,一边目不斜视掏了银子,在茶坊里又买一碗酥山,塞到朱淑真手里,一边朝莲心笑骂“去”:“你爹是‘闺中怨爹爹’,你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