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她将她的手也放在面上。
爹爹写了那么多流传至后世的悲壮之词他会经历什么痛苦呢?
人的幸福只有一种,而痛苦有许多种。
来到南宋朝廷的离乡之痛?战场上刀枪侵体的血肉之痛?神兵蒙尘的不甘之痛?日子在官场上消磨的麻木之痛?
还是,骨肉分离的丧子之痛呢?
已是春日最盛的时候了。
窗户大敞着,天色蒙昧将明,暖风像轻纱,一层层堆叠在两人身上。
那种轻微的重量,逐渐让人喘不过气来。
云层里零星飘下细细的雨丝。
远处传来晨起的杨万里慢慢吟着作诗的声音:“雨来细细复疏疏,纵不能多不肯无。似妒诗人山入眼,千峰故隔一帘珠。②”
——雨一直下个不停,不肯下多也不肯下少,真像是嫉妒远山能被诗人我一直看着,所以才故意在我与山峰之间隔作了一道珠帘呀。
尤袤在笑杨万里:“老不要脸的,‘佯’装诗人,可恨也。”
杨万里点头赞同,随后熟练反击:“是也,‘尤’其不要脸。”
两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莲心远远听着他们的声响,像在井底听雨声。
她问范如玉:“杨伯父可有子女?可有”
可有夭折的?
“多着呢,杨家人虽多高寿,又有子孙缘,但也不可能不生病出意外的。”
范如玉都不用问,就知道莲心的言下之意,因为整个晚上,两人心知肚明,对方在想和自己相同的事情。
又是一段沉默。
莲心还是没忍住,轻声问:“我在想,好像好久没有三哥的消息了最近的两封信,都没再有他的亲笔”
范如玉不讲话。
莲心道:“阿娘,我怕”
范如玉还是不说话,只是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
莲心扎在范如玉怀里,看见惨淡的天色。
世界也是惨淡的,“阿娘你说,三哥会不会也很害怕?他可能病得重,却没有我们在身边陪着”
他会有多难过呢?
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因为范如玉突然收紧了手臂,将莲心紧紧勒在怀里。
“别再说些会叫阿娘变成疯女人的话了。”
范如玉有些绝望地轻声说
当日早晨,辛弃疾的信被送到。
范如玉在一页页从头开始读辛弃疾寄来的词:“姚魏名流,年年揽断,雨恨风愁天香未休。今夜簪花,他年第一,玉殿东头。③”
“红牙签上群仙格,翠罗盖底倾城色试问赏花人,晓妆匀未匀。④”
“风斜画烛天香夜,凉生翠盖酒酣时。待重寻,居士谱,谪仙诗如斗大,只花痴。汉妃翠被娇无奈,吴娃粉阵恨谁知⑤”
“与春约束分明。要花开定准,又更与花盟鞓红似向舞腰横。风流人不见,锦绣夜间行。⑥”
篇篇句句,全是咏牡丹的。
范如玉面上露出了然之色,无奈读到一句“欲笑还愁羞不语,惟有倾城娇韵⑦”时,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让我拿这个去捧她臭脚,真够恶心人”自语一句,范如玉才注意到歪着头看信纸背面的莲心,疑惑,“你看背面做什么呢?来,想看就看么,看正面呀。”说着要将信给她。
莲心却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嗫嚅:“我是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别人的”
还有没有三哥附来的信呀。
当然是没有的,就像前两封信一样。
范如玉在信到的第一时刻就查看过,所以知道,但看见莲心的期盼,还是不忍打破。
“那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