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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着无垠的天际。

辛弃疾左手牵着莲心,右手牵着三郎,看着带湖上方被群山围拢起来的一方天空。

天际被数不尽的山巅围起来,就像一幅画框似的,将烟花框成了一片紧贴在天幕上的、静止的小景。

陆游的醉意仍未消去,在几人身边,裹着斗篷看天上。

他轻轻地自言自语:“那时候,她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日子”

莲心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眼王娘子。

王娘子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仍微微笑着,看向天际。

陆游醉了,毫无闹腾的样子,连声音都小小的:“灯怎么都关了,什么屋子,这么黑”

王娘子这才转回来,扶着他柔声道:“郎主,是我们走到了外头。外面是黑夜了。”

陆游醉得声音有些迟疑,“是吗?”想了一会,又问他的妻子,“我想回去,为什么不回去?”

“郎主,马上要有烟花了。我们都是出来看烟花的。”

陆游仍不停地密密说着:“不回去吗?不回屋吗?”

王娘子见与醉鬼说不通,便换了个方法,笑着劝道:“冬至宴饮快乐至此,郎主何不作诗一首呢?待诗作完,烟花也将放过,我们就可以回屋中了。”

陆游想了会,才轻轻“哦”了声。

许久,就在莲心以为他不会再说些什么时,陆游慢慢的、迟疑的声音送至耳边:“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閟幽香。唤回三十五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②”

没说完,又半醉着,自语:“不好,不好。第三句,音律不协”

一旁,王娘子的神情隐在黑夜中,看不清表情。

声音倒还是平静含笑的:“好。郎主真是文采过人。”也再不说别的了。

莲心静静站在原地。

只是一瞬间,她仿佛想了又有很多似的。

从之前对姜夔的责备,再到对韩淲的失望,再到方才与三哥的一番谈话。

手上传来不轻不重的辛弃疾的温度。

她闭了闭双眼,终于转过身,朝隔了几个人的陆游笑道:“明明是缅怀之作,只是不协音律,陆伯父也要扔掉吗?”

陆游头晕着,“嗯”了下:“还是要再改的”

“伯父的诗作——即便是悼亡诗——难道平日里也是要反复推敲用字,之后才要传阅给别人看的吗?”

陆游醉得头都有些晕了,他不晓得莲心说的有什么问题。

说来他平时写了悼亡诗,也是难过占一半,检查声韵、推敲用字占另一半的时间。

他按着额头,随口道:“我写得声韵最佳的一首倒不是这个,是另一首,推敲了许多次用词,才成了诗,你听我吟啊。”

他回想了片刻,慢慢地,带着郁气:“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③”

他说:“这首才是我写得最好的。”

大家都没立刻讲话。

陆游追问:“用词如何?”

众人只好道:“极工。”

陆游“噢”了声,也点点头。

他便又有些悲伤地沉默了。

大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纷纷看向天上的烟火。

句自然是好句。陆游一个根本不专于词却都能写出“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之句的人,才华毋庸置疑。

但这是悼亡词啊。

莲心盯着陆游的脸,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感到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并不该意外似的。

她甚至怀疑起唐琬当初是否真的能毫无委屈地、像后世传颂的那样开始第一段婚姻。

——当一个人过于顾影自怜,那么,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