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林也在旁边说了什么。或许在她脑海里,从路的这一头到迎面撞上那辆皮卡的车头,她觉得自己熬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现实世界里,只不过过了短短几秒钟。
她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有去想,她眼里只有妈妈的生,没有自己的死。她看到一束强光从天而降——是对面车的车灯。
她无所畏惧。和在赛场上一样,与最危险的武器为伴,直面靶心,扣下扳机,永不回头。
法拉利V12发动机和奔驰6轮驱动对抗上。两方的司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放弃逼停对方。宋鹿数着自己的呼吸,终于听到对面车轮打滑发出的巨大声响。对方胆怯了,它刹车了!
大G瞬间侧转车身,拖拽出一条曲线,笨拙地停滞在原地。在它的身后的地上,是错乱的、深入水泥地的、乱七八糟的刹车痕迹。
宋鹿还在默数自己沉重的心跳,她镇定地循序渐进踩下刹车板,方向盘微转,车尾漂移出一个弧线,车头撞上石墩子。为速度而生的轻灵车不经撞,碳纤维复合材料是十足的脆皮,车头从中间劈开近乎被劈成两半,
她的世界一下子炸起来,从无声变为有声。
她听到林也在怒吼:“你疯了!”
车子里成千上百的感应器在闪光,它们发挥了微妙的作用,“嘭”一声,方向盘里的物质被高温点燃产生急剧的化学反应,形同内部的小型爆炸,也形同子弹击发产生的巨大压力爆炸,安全气囊像是泡泡糖一样被吹鼓起来,弹在她脸上。
宋鹿身体往前撞,额头重重撞在坚硬如铁的气囊上,她身体狠狠地弹了一下。然后是放气的声音,安全气囊的气体渐渐被排空。她的脸上都是淌下来的血。但她感受不到疼。她感觉肩膀被人抓住。是林也手臂向她伸来。他想抓住她,却没有抓住。
她耳鸣,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宋鹿推开林也伸来的手,用脚踹开已经半开的车门,摇摇晃晃从车上走下来,走向宋绫所在的方向。宋绫反手撑着上半身,瞪大眼睛看着缓缓向她走过来的宋鹿。
宋鹿慢慢跪到地上,一只手掌撑着地,一只手的手指伸向宋绫,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血,“不许你死。”宋绫被女儿的样子吓到了,反着往后面爬,然后,恍然回过神,主动去牵宋鹿的手。母女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林也踢开车门,下车。他的右边条臂膀被麻痹了,试着轻轻甩动手臂,蜷曲手指。还好,只是挫伤,没有骨折。
突然,引擎声再次轰鸣。
林也慢慢转头看向黑色大G。
黑色皮卡依然如军人般忠诚,它必须执行着他的命令。它缓缓向后退,随着车身在凹凸不平的路面振动,破碎的车架在“嘎吱嘎吱”响动。然后,它再次调整准车头,对准两个毫无防护的女人。
巨大的车灯将两个女人的轮廓照出来。她们依偎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就像是塑在一起的同一个人。
大G往前一冲,然后倏地停下,轮胎因摩擦而迸出火花。它不敢再动,因为车灯里走出一个男人高大的影子。他挡在两个女人的身影前,成为她们的前景,成为她们的守卫。
男人驱使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用嘴衔出一支烟,按了几次才艰难地打亮火机。他低头,把烟头凑到火旁边,让火苗点燃烟。他抬起头,黑眸盯着夜空,慢吞吞腾出一口白烟。
林也转过脸来,眼底尽是冷漠和残酷,隔着几十米,与隐藏在大G前挡风玻璃后的司机对望。他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虽然只是肉体凡胎却并非螳臂当车,他身体积聚着钢铁般的力量。他站在那里,就是他的选择、他的态度、他的立场,以及他的命令。
林也只吸了两口烟,大G车上的“肇事者”就屈服了,自己开门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