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川对着干,态度颐指气使,这般低声下气,是从未见过的。
那笔直如杆的腰脊,宛若被风吹雨打去,佝偻如低垂的河流。
萧权川弯唇一笑:“元御史这般彬彬有礼的谦卑模样,朕还真是不太适应啊。”
元御史再一重重磕头:“微臣上了年纪,压不住脾气臭,是微臣之失,往日若是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微臣。”
“好说,”萧权川眼锋一转,“不过,京城人多喧杂,难以静养,令嫒神绪紊乱,恐会有所加重,不知元御史可有别的去处?”
对方神情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亦然忍不住悲凉丛生。
他眼角爬上青筋,声如洪钟:“微臣今已过不惑之年,病体缠身,有心无力,自认对家中妻女有诸多亏欠。恳请陛下允许微臣乞骸骨,携家中妻女,告老回乡。”
萧权川满意道:“既然元御史都这么说了,朕岂有不允之理?一个时辰后,令嫒便会回到元家,安然无恙。”
元御史眼眶湿润,明亮的瞳仁似乎一瞬间变得苍老浑浊,他再三叩拜:“微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年海,带元御史先去看看元嫔。”
“是。”
萧权川眉宇舒展,心情似乎不错:“其他人是为高嫔而来的吧?有什么要讲的吗?”
自从高疏曼被禁足后,高页就托病不上朝,御史台以其马首是瞻,这一次难得兴师动众,估计不止是为了元家。
底下的人埋低着脸,快与地板来个热吻了,眼珠子你斗我我斗你。
有人站出来:“启禀陛下,微臣想起家中小儿近来学业不佳,想尽早回去督促,还请陛下准许。”
萧权川:“准。”
不一会儿,又有人道:“陛下,微臣肚子不舒服,恳求允许微臣早退。”
“准。”
“陛下,微臣乡下亲戚来京探望,想回去招待招待。”
“准。”
……
接二连三,御史们如贼人心虚那般,辙乱旗靡,落荒而逃,只字不提与高家有关的任何事。
很快,御史台一众走的走,散的散,雄赳赳地来,夹着尾巴走,空气都变新鲜了许多。
萧权川负手道:“出来吧。”
一个粗壮的男人从角落探出头来,笑得憨厚老实:“嘿嘿,陛下怎么知道我来了的?”
不就是武相任潜吗?
“昨夜元嫔一事出动了这么多兵力,你怎会不知道?按你那尿性,不进宫视察一番,改变布局加强巡防,估计今夜要睁眼到天光。”萧权川心如明镜似的。
任潜咧嘴一笑:“高页这群野狗,以前到处乱咬人,这回陛下拿元御史开刀,总算乖乖闭上嘴巴了。”
“舒坦了吗?”
“那肯定啊!爽死了!以前我刚上任的时候,别提多憋屈了!处处被这些旧皇党阻挠,嘴巴又说不过他们,每次只能干吹胡子直瞪眼。”
萧权川没功夫与他闲聊:“我让你查的事呢?”
“哦哦,”任潜从袖口掏出一沓纸,“按你说的,每一桩写得明明白白,缘由、过程、证物、证人都在这儿了。”
说起此事,任潜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个元嫔居然还和元御史牵线搭桥,春闱舞弊中,就有人是通过元嫔认识的她爹,介绍一个收五十两,可若想拜入元家门下,就得另交四百两!”
“你是不知道,那元家有个地下室,以白银为床,以金子为墙,我的眼睛差点被闪瞎了。他娘的!我一年也就一百八十两!”
萧权川从书信里抬眸看来,拎出两个字眼:“也——就?”
任潜被盯得后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