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
“一匹马也要管?”纪淮舟今日没力气同他废话,用脚尖碾实了足下积雪,嗤笑一声,“我看霍将军未免操心得太多了些。”
“府上没有这样的好马,”霍少闻的目光死死咬着他,不肯轻易放过,“你今日出府骑的也并非这一匹——哪儿得来的?”
纪淮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微眯了眼:“同人打赌赢来的。”
一个小眼睛侍卫伸手戳了戳身旁大块头,小声嘀咕:“统领对那个七皇子也太过恭顺了吧。”
大块头沿小眼睛的视线看去,只见霍少闻正站在马车旁,弯腰躬身,姿态恭敬。一只手搭在他悬空的臂间,正是七皇子,他扶着霍少闻手臂缓缓下了马车。
前世,在他奔赴战场之前,纪淮舟也曾亲手将这枚玉佩交到他手中,说是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丽妃对纪淮舟有多么重要,他心中很清楚,纪淮舟绝不可能轻易将母亲遗物赠给他人。
面前少年喜欢他,愿意将玉佩送他。
那前世呢?
蓦然间,霍少闻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第 46 章 第 46 章
霍少闻心头疑云密布,视线投向正在穿衣的纪淮舟,犹疑不定地开口:“你会将这玉佩送给旁人吗?”
纪淮舟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系上里衣带子,回道:“除了你与萧公,我不会将它赠予他人。”
萧公?
这个名字落入霍少闻耳中,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止是他。
想必是因他们二人助力纪淮舟良多,纪淮舟才会愿意割爱,将玉佩给他们。
他双眼猩红,颓然哽咽道:“兄长,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他平生第一次,叫了纪鸿兄长。
“我们阿舟,会叫兄长了。”纪鸿伸手揉揉他凌乱的发顶,低低地喃喃,“秋风起,腊味熟[1]……阿舟,哥哥馋了。”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纪淮舟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纪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纪淮舟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
纪淮舟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纪淮舟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霍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仇恨。
纪淮舟背身靠边发了半晌的呆,终于活过来似的,喟叹出一口气来。
这地儿也不好,身上暖和了,不舒坦的往事却一幕幕浮在眼前,以后还是别来为妙。
纪淮舟透过窗往外瞧,黑黢黢的夜里惟有风声寂寥。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么晚了,霍少闻酒也当醒了,还不回来么?
门口忽的传来了声响,纪淮舟的眼里寒意褪去,重新漫上了柔情。
他早已习惯了人前这样的转换。
霍少闻硬着头皮,一把将门推开了,倏忽怔在原地。
——他这门进的不是时候。凉的。
这滴雪水分明带着寒气,霍少闻却好像被烫着了一般,挪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颇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
他移开目光,清清发紧的嗓子:“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