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五十里,三王却借故不还兵符,朝中正是为此争执了半个多月。局势日渐紧张,三王递出书信,道是要学三代周的建制,裂土封王,也不要好地,哪怕就将荒漠如凉州的土地割与他,他便就此赴国,永世再不回洛京。
未料想此招是缓兵之计,禁军尚未动,一日夜间,三王却带精兵强将,与早买通的閤门守官按照既定的时辰,赚开了宫门,径入内苑,寻到正在宫妃处歇宿的官家,揪将出来,本欲囚禁后再逼禅让,又不知怎的,稀里糊涂一刀捅了个对穿。
三王郭禧正自懊恼,一见小殿内室里慌乱逃出来个女子,正是方才陪驾的宫妃。她魂丧胆裂,指着死不瞑目的血人一样的天子,浑身寒噤说不出话。
情急之下,郭禧身边的武将一把揪将她来,一刀割下了宫妃头颅,血淋淋地高举着呼喊,“刺客已伏诛!余贼杀尽,莫放走一个!”
就这样,此夜本当在蕙兰台范宫人处歇宿的官家,莫名其妙成了先帝;而谎称夜惊争宠的魏美人,含冤受屈地成了谋逆的刺客,连带三族,其后一齐被夷灭。
转过一夜兵荒马乱,平明日起,百官入朝,正打算接着摩拳擦掌,再吵一顿嘴架,争那三王是否该受列土封疆,却愕然发现,争议的中心——三王已自侧立在了金銮殿上、御座之旁。
更令人惊恐的是,三王非着常服,却着衰衣麻绖,满目哀恸,道昨夜因有逆贼谋叛,行刺了先帝,以致山陵崩,如今率土之滨无主、天下之臣无父,自己心乱如麻,还望百官拿个主意。
若按惯常,百官之首,当推元相率先表态。可如今元相辞官,相位一时虚置,臣子们你望我我望你,有一刻谁也不敢先发话。偌大朝廷杳然寂静,针落可闻。
僵持不是良久之策。有人终出班站列,已是离御座遥远、却靠近门廊之处,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
“臣议,先帝既行,虽治国丧,却乞殿下登位,先统臣民而后服斩衰。其由有三。”
那小官虽只六品,绯色官袍著身,望之却愈发清隽,声言郎朗,震荡殿堂,其人其声皆如玉琅玕,有君子之器。
这样大事,本不该一六品官先定调。然众臣目望是他,各自心中雪亮,无人扫兴,来驳他话头。只因他是元家郎君,早便才绝名满洛京;又只因元家与三王亲厚,阖朝人臣皆知。
元羲铿锵之声如金石,久久在朝堂回荡:
“——其由有三。一,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人不可一日无首。先君已去,哀虽甚矣,却当早立新君,此为夺情而顺天;二,继位大统,乃从嫡、从长,顺位不可逆乱。先帝乃元慈太后嫡长,既已崩,按行次而下,二王早薨,论长当属三王继位;三,内外臣民皆知,三王勇直信智,强体仁心,且早已立世子,嗣位顺矣,国祚绵延。三者并立,国统非三王不属,民心非三王不顺。臣虽微末,愿请天子登极,固效死而已!”
说罢,一躬在地,行了人臣大礼。
他先定了调,其后若再有人异议,便是不识时务了。
当班朝奏之中,也有小声议论几位年幼的皇子的,但在愈来愈多的拥三王为君的主调之中,逐渐声微不闻,乃至淹没于洪流之中。
原本亲附官家的一干旧臣,譬如敌已至而结城下之盟,哪有的选;不情不愿地,含糊其辞,心中却清楚大势已去。从前他们有多针对三王,以后的宦途便有多难窄险。有些行礼之时,已在默默打算效仿元相,寻个事由便辞官去;有些心里却艳羡起那小小的六品著作佐郎来:瞧人家元官人,振振其词,今日一役毕了,还不知怎的得新君青眼,要扶摇直上呢。
三王郭禧麻服之下,心喜却仍面悲,请了众臣起身,仍按三辞三让的
规矩行事,辞过了第一回,勉强应了周公之职,暂行辅政之权;当日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