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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烛泪落时 93705 字 1个月前

篇祭稿,烧了与她,她天上见着,也就心安了,何苦又惊扰亡魂,教她不得安生?”

元羲却不如以往那样,嫌他多嘴多舌,只是虚虚的一个目光扫来,映在橙红火光里,竟赛过寒风凛冽。分明无言语,蓦得让元平一哆嗦。

元平噤声,再不敢说那娘子生死一字,乖觉地递上铲,自己找了石隙,将火把插了,四望了望。

【荒山北入二里地,有三株槐树,两大一小,小的那棵东头下,一座新坟,上摞一抔土,下栽一丛兰的就是。】那狱卒是这样讲的。

槐树东、新坟、丛兰。

是了。元平瞧着这座不大的坟头,上头土已不知何时被打落,又风吹雨淋,再瞧不见半抔的模样。

他到底是人,也有心,心是肉长的,见了这一堆土,便又想起了旧人。

何止是四郎念呢,就是他自己,每一想到应小娘子,也总要伤怀半天的。从前隔三差五地见,时常向人夸耀的,他家四郎与应小娘子怎么怎么一对璧人、怎么怎么郎才女貌,待日后成了一家人,还不知日子要怎么和美呢。

只差一脚,她就跨进元家门,做元家妇,做他的主母。

只差这么一脚。

到头来,打头风吹散连理枝,一个留在人世,一个埋在土里。

元平一

铲一铲地掘土,掘着掘着,却掘出了满脸的泪,偷眼窥元羲,却见他家四郎不仅无泪,连伤怀的神情也没一个,只是冷。

瞧着便教人心里发冷,从里冷到外。

察觉他在看他,元羲手下不停,却道:“你哭什么?”

元平忙擦了泪,抽抽噎噎,“我、我心里难受。从前她那样爱洁净的一人……”只今却埋在这样脏乱的泥里。

但听四郎空空洞洞地发了一声笑,兀自心惊,却又听他道:“无妨,她生是我元氏妇,死也要入元氏坟的。若里头真是她,我必拾了骨殖,不教她再苦留于此。”

这话颇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意味。元平却听出些别的意味,什么叫“里头真是她”?难不成生死之事还有假?

掘坟的活计不轻松。元平教铲柄磨得手心火辣辣的,间或又得停下张望,防着啃惯了死人骨头的野犬山猫把他们也袭了,冬月的夜风又冷得透骨,一晌累出了汗,被风吹冷,寒到骨头缝里,一时苦不堪言。

元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平日里执笔温书的大家公子,连研墨这种活计都是僮仆干的,何曾做过这样掘土的体力活?不多时便气喘吁吁,满头的汗意。

他却不停歇,只草草擦了汗,继续埋头一铲一铲地挖。

半个来时辰,终于掘出了一副薄棺木。

元平这时又觉出一点子寒恐来,想到无论生前恁般惹人喜爱,死后总是枯腐焦尸一具,又隔了大半年,该烂的早也烂完了。听说更有一棺的尸水,那情景,岂不要把自己吓疯了去?

正不知如何开棺,他家四郎却头先踩下去,迎着臭腐瘀滞的气息,拿了锤去砸那棺板。

元平大惊,“四郎,到底冒犯……”

“她不该只睡进这样差的棺里!”元羲一锤砸下,连说话也发了狠,似不忿,又极为不甘,“我便要带了她回去,若不埋进我家祖坟,我便也毁弃自身,与她作伴!”

元平瞧他丢了素日一贯的风雅,忽有些发怔,思想他前前后后的言语,甚是不搭调,一忽儿认定她没死,一忽儿认定她死了,不知为何,直教人不安。

棺钉俱被砸裂,里头再藏不住,轰轰然一股子尸腐味窜开。元平一个不慎,来不及掩鼻,被熏得连连干呕,半晌觑眼瞧元羲,见他捂了鼻,却呆愣愣半身在坑中,瞧里头光景,好似傻了一般。

他便过去觑了一眼,又差点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