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听得燕昭一皱眉。
“放肆……放肆!给朕滚出去!”燕飞鸿几乎是吼着,发抖的手指向一旁,“出去!朕是……朕是皇帝!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妄动……你滚出去!”
燕昭毫不掩饰地避远了些。
袖口有些皱了,等下还要回去宴上,她用掌根一点点抚平。另一边也理一理。理完了,她顺着燕飞鸿手指的方向望了眼窗外。
真的彻底失智了,他以为那边是殿门。
隔着纸窗,满月明光遍洒空庭,以及那一排一动不动守着的、树苗一般的绿影。
收回视线,已经安静了。
“醒了?一会把药喝了,去嘉和宫。所有人都还在宫宴上等着。”
多的一句不愿说。这两年沉重的担子劈头压下,她只是应付就有些艰难,已经没有精力产生愤怒或者厌恨的情绪。
然而,面前神智不清的男人,她疲于应付的重担之一,迟缓地看了她一会。
“……什么宫宴?”
燕昭疲惫地闭了下眼睛。
“上元节?”燕飞鸿突然亢奋起来,眸中迸出亮光,“阿昭、阿昭,咱们不去了。朕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咱们偷偷出去。宫、宫宴,皇后和你母妃她们,她们应付得来……朕……朕陪你去……”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忍不住想站起来。但又因为肢体无力,刚撑起一点,就又跌坐回去。
燕昭叹了口气。
“还是说你病了吧。”
接着,她转身往外走。太累了,这个充斥着污浊气息的地方她一秒也不想待了。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把今晚的宫宴应付过去,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享受片刻的安静。
只要片刻。
但是身后那个疯癫的男人还是不肯让她如愿。
“你给朕回来!”
当啷一声,一个金属的不知什么砸在她刚走过的地方。她没看。
“你凭什么……”
哗啦一声,这回是瓷的。
“你凭什么怨朕!”
没声响。是靠枕。
快没东西可砸了。
“朕那都是……”
“朕都是为了你好!!”
咒骂停顿了一瞬,接着又是吼叫。嘶吼在大殿回响,有什么叮叮咚咚地跳到了她脚边,碎了。
燕昭低头看过去。
没东西可砸了,燕飞鸿扯掉了身上的玉佩。白玉璧通透莹润,摔得四分五裂,一块块躺在青砖上,像支离的白骨。
一直紧绷的某根弦似乎断了。
“为我好?”
燕昭回身。
“你管你做的那些叫,‘为我好’?”
“雪粒。画雨。虞氏。还有我母妃。你说这是为我好?”
座上的人双目圆瞪,胡乱摇着头,嘴唇也在颤抖。随着走近,那双眼睛神色几变,震怒、疑惑、恍惚,甚至有一瞬的恐惧,最后定格在绝望,绝望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燕昭这才看清他不是在发抖,是在说话。
但她已经不想听了。
现在,她只想要安静。
她从周围的碎乱中随手抓起样东西。
她获得了安静。
哗啦一声碗盏碎响,她回身望向门边。久违的情绪波动让她视野都在颤抖,看不清,但从双膝砸地的闷响,她听出了畏惧。
“魏喜。”
畏惧是正常的,她想,此刻她大概像只恶鬼。
两边脸颊都感觉到了温热,一侧是不远处的烛火,另一侧,正在缓慢滴落。
她不太着急去擦。
“父皇头疾发作。魏喜,传吴院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