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世,二哥又遭横祸,险些葬身火海。她在亲王府的这段日子,也未曾享过一日安乐。
她未曾因他得过半分快乐,反倒因他受尽磋磨,她被祖母逼着延嗣承祧,终日惶惑于茫不可知的将来。为他担惊受怕,却被太后威逼和离。更因自己未明身世,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敢宣之于口。
这般煎熬,何尝不是钝刀割肉般的痛楚?
而今细想,他只觉亏欠她太多。为夫者,未能护她周全,未予她安稳喜乐,反倒在他最危难时,得她以命相护。
这一箭,原该是他的劫数,她却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这般情深义重,怕是穷尽此生都难偿还。
二人泪眼相望,珠泪浸透锦衾。萧秋折见她伏在枕上无声落泪,终是再难自持,竟哭出了声。
自母亲去世后,他再未这般失态。当年是因永失至亲,而今却是后怕,怕极了眼前这人也会永远离开他。
晚青妤勉力抬手,指尖轻抚他湿透的面颊:“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儿么?”
她气若游丝,却仍弯了弯唇角:“萧秋折,你这一生,太苦了。所有的劫难,原都是有定数的。前日我还梦到一位鹤发仙翁,他说你命中有几大劫难,但若有人替你挡过,此后便都是康庄大道了。以前种种劫难,你皆一一熬过。此番,我来替你挡下,相信再也不会发生了。”
也幸好,她活了下来。
她一字一句落在他心里,都让他心疼不已,她掌心早已濡湿,却仍勉力举给他看:“别再落泪了,你看我的手都湿了。”
她劝着他,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他抓住她的手,颔首难言。心中虽有万语千言,却觉字字皆不足以表此刻心情。
他哭了好久才渐渐止住哽咽,而后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让她趴在自己怀中。
“青妤,都过去了。那些荆棘难走的路都走过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张攸年又让人寻来几位医师,为晚青妤悉心调理伤势。众人在这医馆将养三日,待她伤情稍稳,方准备启程返京。
临行前,晚青妤把张攸年叫到了房间。
这些时日,张攸年始终守在门外日夜不离。此刻她说要见他,反生踌躇。
他进了房间,只见晚青妤伏卧榻上。她闻声抬眸看他,他与她对视一瞬,仓皇垂首,竟不敢直视。
他缓步走上前,在距榻三步处驻足。但见她虽气色稍复,身形却消瘦得惊人,纤指交叠置于锦衾之上,连抬首都显吃力。
“坐罢。我有话与你说说。”晚青妤道。
张攸年默然片刻,扯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后,恰能与她平视。他看她一眼,便又垂眸。
他数日未进滴水,看上去形销骨立,眸中光华尽失,身上衣衫仍是血迹斑斑。
屋中寂静了好一会。
张攸年再次抬眸看她,终是轻声问道:“还疼得厉害么?”
他很担心她。
晚青妤苍白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好多了。”
她原有许多话要问,此刻人就在眼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又一阵沉默后,张攸年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问她:“可要喝水?”
“不喝。”晚青妤回道,然后很认真地看向他,“张攸年,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实话。”
到了这般地步,她想问个明白。
张攸年似乎猜出她想问什么,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盛满了说不尽的疲惫与哀恸。
晚青妤问道:“言书堂出事,以及那场火,可是与你有干系?我二哥,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
从前她从未怀疑过他,可近来种种,却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总叫人捉摸不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