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启发意义。”
纤纤皱眉,不确信曾芸芸对魏晋的诠释来自何处,也想不清楚她讲解魏晋风度与这首诗有什么关系,却听到曾芸芸继续道:“因为对短暂生命的眷恋和珍惜,对自由的追求和向往,魏晋的读书人往往信奉及时行乐。东汉《古诗十九首》中的这首《生年不满百》在魏晋时期很受推崇和喜爱,原因就是这首诗道出了当时人们的心理。”
曾芸芸讲到这,哪怕是熊峰也略有所悟。他急问:“可是我总觉得及时行乐太消极。若人人都去行乐,国家岂不是完了?”
熊峰的疑问,肖辩和解鉴也有。他们蹙眉想了片刻,却囿于年幼,缺乏见识,得不出答案。
倒是肖平最近苦学,又与曾芸芸亲近,反倒有了主张,道:“我感觉,诗中的为乐,并非酒池肉林、歌舞升平的纵欲,而是文人雅士寄情山水、把酒赋诗、抛却烦忧的生活方式。”
曾芸芸点点头,道:“这种行为固然是因为生活看不到太多的希望,但是其根源还在于人们的旷达以及对生活的热爱。这种想法,现今看来或许有些消极,甚至会受到很多人的质疑,但是在汉末那个动荡不安、命如草芥的社会环境下,是十分自然的。”
不知不觉,曾芸芸已经将话题引到了古诗上。
解鉴问:“先生曾经说,读书人是天下的喉舌。那个时代的读书人,为什么不敢发声?”
曾芸芸道:“在魏晋,士大夫的生存环境十分险恶,无论是曹魏还是司马氏,都诛杀了许多文人,所以有‘孔融死而士气灰,嵇康死而清议绝’的说法。所以,文人往往被迫依附于政治集团,不敢
也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只能通过率真放荡的行为来达到自赏的目的。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曾言:‘礼岂为我辈设也!’他有一个癖好,就是常常一个人驾着牛车驮着酒,漫无目的向前行,直到牛车停住,前方无路,随即嚎啕痛哭。所以,生在大明,读书人无疑还是幸运的。”
熊峰又问:“那时候没有科举吗?”
肖平道:“科举是隋朝才开始的。芸芸前段时间带着我读了《晋书》,我才知道,那时候选官,靠的是九品中正制。看似家世和德行是考察士人的两大标准,但寒门子弟机会实在太少了。”
曾芸芸点点头:“这个世界,想做到绝对公平很难。可无疑,科举考试给大多数读书人提供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这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福祉。”曾芸芸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由想到了前世的高考、考研和公考,这些相对公平的机会,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她就是其中一个。对这些考试制度,她是心存感激的。
几个人的言谈虽短,但内容却足。曾芸芸选择了过去给学生上课的方式,旁征博引、归纳总结,题旨在不知不觉中便浮出水面,听在纤纤的耳中,让她觉得震撼。她不由又开始质疑刚刚自己产生的念头:这个“曾云云”,真的是空有皮囊吗?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能生发出刚才这番精妙的议论吗?
她之前有过多次和白鹭洲书院的学生交流的机会,那里的学生也常常谈古论今,但多数都比较浅显,且常常为了标新立异,盲目地去吹捧或反对一切,并不像曾芸芸和肖平这般博古通今,娓娓道来,既鞭辟入里,又探究人性。
曾芸芸之前那番话,也并非单纯为回答纤纤或者为熊峰和解鉴解惑。来到这个世界,她始终在思考自己这个生命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这是一个深奥的命题,短时间内,她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还好,眼下的生活让她心安,她还有足够久去体验人生。
即使如此,她依然无法彻底消磨掉内心最深处的伤感。天地玄黄,其间广漠;四方远大,命运无凭。曾芸芸听着松柏间的风声,情不自禁吟哦出《古诗十九首》的另外一首《青青陵上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