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察,亦无人能解。
贺死而谢罪尚不足,伏惟诸君,怜老母阿羽,保其余年。
贺,涕零叩谢,再拜焉。
星展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素绢,耳道里尖锐的嗡鸣如大锤敲击耳膜,疼痛难忍。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蛊毒难以察觉,荣家威胁了他,他以治伤为由,遍寻医手,却无人能探查出阿羽体内的毒。
护送一行,是他泄了密,致使褚巍身亡。他将解药交给月台,却在她面前自刎,以死谢罪。
月台眼睁睁看着褚巍被杀,目睹郁贺自戕,可他的苦衷是阿羽,又该去怪谁。磐儿阿羽一夜间成了遗孤,北伐军死去将领,主子重病,险些丧命。
只有月台活下来了,一个看似不被任何人需要的人,
却可笑地活了下来,月台又该如何自处。
星展跌坐在地,茫然四顾,该怪谁呢?
人人都在熬,都有说不出的苦。可她却像个傻子,她什么都看不出,什么都不管。她喜欢郁贺,却从来不关心他内心的痛苦,她爱月台,可在月台最自责崩溃的时候,她又做了什么?
她大吵大闹,问月台为什么要出错,她什么都能做得好,为什么偏偏这次做不好。
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呢?她怎么会对月台这么狠心呢?
她也是凶手。
翌日,星展回了宫,行动如常,只是嘴唇惨白,话更少了,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她没有解释她昨日的去向,孟长盈也没有问。
郁贺的尸身被带回来秘密下葬,任何消息都不曾透露出去。
星展猜孟长盈什么都知道,可她们讳莫如深地压下了这件事,从不谈论。
这是无法谈论的事情,是解不开的死结,是永不愈合的伤疤。
并肩作战的挚友在背后捅的刀子是最痛的。星展和孟长盈不曾握上那把刀,却曾无知无觉将人推向刀锋。
还能怎么办,郁府只剩老幼,还要再往下捅刀子吗?
万事平稳而有序,生活安宁和静。
星展在月台离开后,慢慢读懂了曾经的她。从前她被人护在身后,她不明白,如今她直面风霜,不必多言,已明白了一切。
她变着法地琢磨汤药和膳食,想调理好孟长盈的身子,就算平日能多用几口饭也好。
“主子,你尝尝这汤。”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送进孟长盈口中。
孟长盈微微笑着:“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星展也笑了,又舀起一勺汤:“这是菰菌鱼羹,我特意跟江南来的厨娘学的,还加了明前的江螺,最鲜……”
江螺二字一出口,孟长盈微笑的唇猛地抿紧了,苍白面色摇摇欲坠。
“主子!”星展惊慌失措地扶住她。
孟长盈强忍着,仍忍不住,一俯身吐了出来,直到吐净腹中食物。
刚被星展刚扶起来,她一眼看到那碗乳白鱼羹,浑身猛地一抖,又开始干呕,呕出血来都不止,直接晕死了过去。
孟长盈很少主动提及褚巍,不是忘记,而是太痛。
夜半,她呕血惊厥,一身冷汗,星展照顾着她,直到她疲弱睡去。星展才小心掩住门,端着药碗出来。
她沉默着,在夜风中站了许久,站到浑身冰凉。
“啪——”
星展狠狠一巴掌,打得很重,嘴角渗血。
月台这会肯定着急又生气吧,这一巴掌是替月台打的,也是替亲自接她回来悉心教导的褚夫人打的。
只有这样,那颗愧疚煎熬的心似乎才能好过些。
孟长盈如今不下棋,也不卜筮。
她精神尚佳时,就制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