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
可就在睁眼的那一瞬间,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覆盖住她眼睛。
“别看。”
耳边是惨痛哭嚎,鼻端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冷夜凄凄,可身后是高大带着火热温度的强健身躯。
孟长盈恍惚一瞬。
但只一瞬,她便拂开那只手,力道不容拒绝。
万俟望只好收回手。
掌心却是湿的。
他指尖轻轻摩挲过那点湿痕,像是在为谁擦去眼泪。
他以为孟长盈算无遗策,以为她坚不可摧,以为她无情无义,可她终究还是个姑娘。
一个冬日里起阵寒风就能刮倒的姑娘,为何却能坚韧至此。
常岚下手很重,重得像是在报仇。
一剑刺入喉咙,血液喷涌如泉。
血肉翻开,一张完整的脸皮都不曾留下。
星展跪在他身边大哭,身上都是常岚的血。
自孟长盈记事起,这是星展第二次哭成这样。
第一次是六年前。
月台站不住,呼吸急促,被宫人扶住,身体仍不住地往下滑。
孟长盈垂眸静静凝视常岚的尸体。
良久。
她俯身,用两只手握住那把插进常岚喉咙里的剑。
将它抽出来。
长剑震动嗡鸣。
这是一把好剑。
常岚破碎喉骨撞在剑身上,因而嗡鸣。
星展眼睛已然哭肿,抬头去看孟长盈,像个孩子般无助。
“主子……”
孟长盈丢开那把剑,想要摸摸星展的脸,可掌心都是黏腻鲜血。
她便将脸贴过去,轻轻地蹭一蹭星展的面颊。
“别怕,星展。”
“忘了泽卿的话吗?人都是会死的,百年之后,我们会在奈何桥再见。”
孟长盈微微地笑,抬手去解身上大氅。
手腕因着伤,止不住地抖。
她解了好几遍,才解开。
雪白大氅盖在常岚身上,遮住他狰狞死状。
“今日之事,外传者死。”
孟长盈声音微哑,却极凛冽。
宿卫一众人迅速跪地,深深低下头。
“乌石兰烈叛逃,派人入宫刺杀,常卫尉救驾而逝,追封骠骑大将军。常小妹赐县主,封号安和。”
月华凄清,夜深露重。冷风刮过,帷幔飞扬。
常岚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此情此景,众人不免心里发毛。
孟长盈低低咳嗽两声,伸出手去。
那在风中飘荡的帷幔,拂过她掌心,力道轻绵。
只此一瞬,帷幔落下。风也静止。
孟长盈眼底带红,转过身面对着湖面微波,片刻后,才道:
“给万俟枭去信,三日内回不来,便永远不必回来了。”
星展这会止住了哭,嗓音带着浓厚鼻音。
“是。”
从白天到深夜,孟长盈在这里等了一天。直到此时,她的身体才微一摇晃。
万俟望先月台一步上前,坚实手臂扶住孟长盈。
人未摔下,胸前的如意云头长命锁却哗啦一响,砸在长栏上坠入水中。
孟长盈倦怠阖着的眼眸猛然睁开,下意识伸手。
又牵扯到右手伤处,动作滞住,她怔怔望着湖面。
湖水黑沉,一圈圈涟漪正泛开。
长命锁早已不知去向。
孟长盈眼眸缓慢地一眨。
母亲,我做错了吗?
我是不是,也该死了。
万俟望竟从她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