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右盼了半天才开口向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阿姨求助,一大杯温水灌下去,总算感觉到一点活着的气息。
他右手在口袋里翻找着,摸到了烟盒,舌尖仿佛尝到了烟丝的苦涩,极快地掠过,以不太雅观的姿势把手机从裤袋里抓了出来,有几条未读信息,分别是Colin和大飞哥发来的。
他掉过头很深地吸一口气,先回复债主确切还钱的时间,“最迟后天。”
Colin则是为了他得罪黄敬南不得已灌了一瓶烈酒赔罪的事,特地来问他前因后果。
林向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斟酌着回:“他已经说没事了。”
其实他心里也没数,果然,信息发出去没每两分钟,Colin的电话就紧随而来。
林向北真想把手机砸了得会清静,指腹却摁了接听键,他嗓子眼疼得厉害,好在是Colin先开的腔,“你人现在在哪?”
他不太想被人知道住院的事,目光凝聚在医院统一发放的白色被单上,手指碾着一块没洗干净的淡色的污渍,“在外面,怎么了吗?”
“你昨晚太不给面子,黄敬南很生气。”
林向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没反驳,只说:“我给他道过歉了。”
他早上才献完血,晚上就灌烈酒,现在更是把自己整进医院,还不够给面子吗?
“向北,不是我说,黄敬南对你够不错了,你这个月的提成几乎全是他开的酒,昨晚闹成那样是何必呢?他要是真不肯再来,损失的是你自己。”
Colin一针见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了高利贷,他们那伙人催起债来是不择手段的。阿博你记得吧,赌狗一个,怎么劝都收不了手,欠了一屁股债,高利贷的人跑到Muselbar找他,他还不出钱,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后来怎么解决的呢?他也是想通了,跟了一个看上他的富婆,年纪是大了点,嘿,你别说,还真帮他把钱给还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开着辆兰博到处跑。”
林向北边放空搓着被单一角边淡淡地哦了一声。
Colin啧道:“我跟你说的这些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趁着黄敬南对你有点意思,你那点债就是他一个点头的事。”
听他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林向北脑子越来越晕,迫切地想结束对话,不得已说:“我知道了。”
Colin一通发自肺腑地游说下来,对林向北这块不懂变通的顽石起不到什么效用,听见林向北敷衍的语气,气得嘟的一声挂了电话。
林向北颓然地垂下手,为Colin一个不缺钱的富三代热衷于拉皮条这件事忍不住好笑地勾了勾唇。
他不知道是否所有有钱人的恶趣味都喜欢看泥潭里苦苦挣扎的人一再地往下沉沦还附加些冠冕堂皇的话,但Colin很显然是Muselbar就是一个巨大的经过修饰过的华丽斗兽场,林向北是其中待价而沽的一只迅猛的狮子、猎豹,或者漂亮的孔雀、白马,但比起这些有价值的猎物,眼下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更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掐死的病猫。
他很清楚自己无可避免地在走下坡路,有一条绳子吊住他的颈,等完全栓牢,残躯拖拽着灵魂下坠到最深的泥沼里去。
晚一天是一天吧,他自娱自乐地撕掉指甲上一根倒刺,给自己一点疼痛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