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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翀很宽慰地说:“那便好。我知表妹身上大好了,早已思想家人,只因我要学琴,才耽搁了表妹这么久。”

谢音羽说:“蒙表哥和姐姐不弃,留我养伤,能与表哥谈论琴乐,更是快事,怎敢说耽搁。”

予翀笑道:“表妹琴技卓绝,我则半窍不通,多亏表妹耐心教我。原本该拜表妹为师,只怕心笨手懒,难再有精进,堕了表妹美名。弹琴一事上,我不求至善,只要王妃喜欢我的弹奏,在我已足矣。今后,不敢再劳表妹指教,表妹若得闲,陪王妃说说话罢。若表妹家中有事,我们也不敢强留,莫因我一己之私,害表妹犯难,那就罪过了。”

谢音羽茫然失措地瞧瞧柳乐,又瞧瞧予翀,半晌说:“这次出来确实久了,家里定也牵挂不下,我明日回去。”

予翀向门外做个手势,侍女抬进琴来,放在一旁。

予翀指它道:“授琴之谊无以为报,这张琴送给表妹,聊表寸心。”

谢音羽看见琴,如见异宝,双目闪亮,恢复了先时神采:“真的送我?表哥是不是不记得这琴的来历了:先帝陛下曾有一梦,梦见山上瀑布边,一只凤凰停在一株干枯的梧桐树上。他命人去找,果真找到那样一棵千年老树,正适合斫琴。后来,从那桐木上斫出两把琴,近水的一段制出的琴叫做‘濯尘’,给了五表哥,你这把是取自向阳的一段,叫做‘朱明’。我听姑母说五表哥的濯尘不小心毁掉了。这朱明琴便如焦尾、绿绮,世间再找不出第二张。——表哥肯把它给我?”

予翀点头赞叹:“若非表妹讲解,我竟全然不知曾有这一段故事。”他看看那琴,又说,“既是稀世之物,更要赠给表妹,一来央烦表妹这么久,着实不过意;二来我根本识不得这琴的好处,另换一张,我弹奏出的曲子仍是一样。给我是浪费了,在表妹手里才会更受爱惜。”

谢音羽嫣然一笑:“那我就不和表哥客气,收下了。”

予翀又道:“咱们是自家人,想来表妹不会见怪。”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柳乐:“还不到你的生辰,又过了上巳节,总挑不着个好时候。我在身上装了很久,既然要给你,不如趁今日。”

柳乐疑惑地看着他。他要请谢音羽回家,送琴,两人客套——冷不丁,怎么又说到她身上来了。难道予翀以为送谢音羽琴会惹她不高兴,因此也送她一件礼物补偿?真好笑,与她何干呢?

予翀将手探入衣襟,从怀里摸出一块折起的锦帕,打开来,现出里面一对耳坠,托在柳乐面前:一对绿莹莹的翡翠耳坠,坠子比湖水更绿,比珍珠更亮,绿得像春天,亮得像星子,说不出它是什么形状,若非要说,可以当它是片柳叶。

“上回那对耳坠可惜毁于我手,再也找不到同样的了。不过——未必一定要同样,这个你戴了也很美,你肯不肯拿它替先前那对。”

先前那对——柳乐想起他打开车窗,丢石子般将一只丢了出去,想起自己爬下车,把剩下一只砸得粉碎。她心头一痛,身上颤了一下。

予翀的手往回一缩,又稍向前伸伸,陪个笑脸道:“只是一件首饰,不关别的,不喜欢你就放在一边——你不肯?”

不肯呢?打开他的手,跑出王府?她不是还正在享用王府的美食,不是还正穿着王府置的衣裳,甚至还因为王爷与客人太亲近而不痛快?一对耳坠又能如何?柳乐又去看那耳坠,觉得莫名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哪里来的?”她不由问。

予翀似乎不愿答,顿了半晌,小心地说:“你还记得我那扳指?拿它磨出来的。”

柳乐看他拈起一只,坠子轻轻晃动,翠亮得像晴日里仰头望树梢上的一片鲜绿,像太阳在湖面切出的一块粼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