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勉强听清词。
“我们去那歇会吧,我已经放信号了,师父和沈叔叔他们一会就来。”
顾九眉间仍旧皱着,小心地搀扶着他的臂弯,欲将人带到旁侧树干下坐着。
只是二人尚未来得及坐下,却听咔嚓一声。
是足底踏上枝干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周围环境骤然变化。
太阳隐没圆月高悬,四周的草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镜面,踏足的土壤化
作池水浸没在二人的脚踝处。
是幻境!
顾九瞳孔骤然缩紧,目光肃然视线落在身前无数面镜子上。
月色皎洁如霜,镜面与水面交融,此刻映照着她与沈朔二人。
只听潺潺水声响起,池水涟漪摇曳,一道泼墨黑影从镜面中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好似鬼魅飘过,迅速移动至他们身侧,突兀地拽住二人的衣袖欲往镜子里奔去。
一道凌冽寒光落下,青色长剑出鞘斩断身后那道黑影,这才勉强将它暂时击退。
只是那黑影却不减反增,在镜面与水面的反射下,由一生二,二生四…,以惊人的速度扩增着。
数道黑影团聚在一起,以吞噬的趋势向顾九二人袭来。
斩不断挥不灭越积越多,攻击力度越发强烈,镜面上的人影愈发模糊。
二人本就受了重伤,同这黑影的交手再次加重了伤势。
彼此搀扶的二人跌跪在地,脊背相贴,水浪浸湿了衣物,冷风席卷凉意翻涌刺激,胸腔内的积淤自唇角喷薄而出。
周围林立的镜面不断移动变幻,形成特殊的阵法,吸食削弱着他们体内本就稀薄见底的灵力。
顾九半跪在地,捂着腰腹处的伤口,低喘平息着凌乱的呼吸,沉默地感受着体内仅存的灵力。
幻境中的时间流速同外界不同,若等顾启明他们发现不对,前来营救已不知是几时了,再这样待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片刻后,她缓缓拭去唇边的血迹,抬头看向执剑挡在自己身前的沈朔,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小菩萨”
沈朔回望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见她并未再受伤,绷紧的神色才稍放松些,微低的声音应道:“怎么了?”
同他那双浅棕色眸子对上,四目相接,顾九一时恍惚。
她起初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甘愿过得跟苦行僧一样,每日除了练剑修行就是练剑修行,似乎活着的意义就仅限于此,古板又执拗说话冷冰冰的,毫无半丝生活乐趣。
某次她曾问过顾启明,小菩萨这人都没有半点别的喜好乐趣吗?怎么日日只知晓练剑修行,像锻造兵器一样对待自己,简直是在自我惩罚。
顾启明那会儿没说话,只笑了笑,拨弄着手中的那束鸢尾花,良久他缓声道。
“的确是在自我惩罚。”
她那时才第一次知晓沈朔的过往。
妖兽突袭,他父母为将其封印双双死于爪下,独留他一人活下,那时他不过才六岁。
彼时的玄天宗权利交错复杂,作为宗主留下的唯一血脉,尚未走出失去双亲的阴影,又被推挤在权利漩涡的中心,人人都想要他死,却又窥探着他体内那枚金丹。
各方势力制衡尔虞我诈,谄媚与觊觎相缠,囚禁与谎言交融,似乎他的存在就是错误。
她从未想象过沈朔那样的人,竟曾经失语过一段时间。
后来沈淮川回来了,肃清一切污秽,将他救了出来。
沈朔生了一场重病连日高烧昏迷,曾经的所有鲜活生命力似乎都被那场病燃尽了,只余下了超出年龄的沉稳。
他的生活只剩下练剑修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