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她目光不知散落在何处,像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那天以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我们县里的政府大楼,为了领一笔学校发的奖学金,五千元,那也是我第一次见那么多钱。”
“初三那年,我爸在工地上出事,家里把房子卖了,才勉强凑够付手术费,但这也意味着,没钱交学费了。为了能上学,我白天在县里的一条酒吧街刷盘子,晚上就去小旅馆帮人看店。”
“有天晚上,旅馆里有两个客人发生口角打了起来。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怕他们把店里砸了,也怕动静太大引来警察,发现我是打黑工,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拦架,最后果然被失手打了一拳,鼻血流了一地。也许是担心我会索要赔偿,那两人连房都没来得及退就跑了。因为没钱去医院,又怕让我妈知道担心,我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睡了一晚才敢回家。”
“也就是那个暑假,我用打工赚来的钱,和那五千块奖学金,补交上了学费,还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一部只能用来发消息,连视频都看不了的千元机,但那是我十六年人生中买过最贵的东西。”
“后来进入南城一中,开学第一天,七班竞选班委,其中有两个女生为了竞选文艺委员,说了好多好多我连听都没听过的乐器。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比起同龄人,我的眼界和见识,就跟那地上蚂蚁一样,小得可怜。”
说着说着,程安然忍不住自嘲一笑。
“说来也可笑,开学那天不小心踩到你的鞋,猜猜我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
念头是什么?……其实很容易猜到吧,是千万别让我赔钱。哪怕让我亲自帮你把鞋擦干净,或者怎么样都行,只要不用赔钱就好。”
“所以,顾砚书……”
她的眼神重新聚焦。
顾砚书喉结动了动,抬眼与她对视。
她很少当面连名带姓地喊他,印象中,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给我点时间吧,我喜欢你,但我不想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边。”
“我不在——”
“可是我在意。”
他话音未落,程安然立刻打断道。
“你看过整个世界,可我呢,哪怕三年后,我到过最远的地方,也还是高一时我们七个人一起去的那座小山头。我的人生兜兜转转,始终被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对南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慢慢的,你会发现我其实只是一个空壳子,就跟这些竹子一样,看上去郁郁葱葱的,拿刀劈开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哪怕现在的喜欢足以维持一两年的新鲜感,但时间一长,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有些东西早晚会被耗尽,我不想走到那样的结局。”
程安然将那个小小的首饰盒又往前递了递。
远处嘈杂热闹的人声仿佛被真空隔绝,望着她无波无澜的眼神,顾砚书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根本不是今天才做的决定。
他眼中泛起破碎的冰渣,扯了扯嘴角,讽刺般的一笑。
“程安然,你,很好。”
难怪她要下来走走,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一股难堪之情猛地涌上心头。
一把夺过首饰盒,死死攥紧在手里,张嘴又无言,最终什么都没说,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婆娑的竹影渐渐隐去他清冷决绝的背影。
程安然垂下眼睑,看着脚下的石板路,释然地吐出一口浊气,心底莫名空了一块地方。
掌心的伤口像是又疼了起来,连带着心口都仿佛受到牵扯一般,隐隐泛疼。
倏忽间,竹林里的风声带来一串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程安然蓦的抬头。
那个负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