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鹤深最先看到的是她一双莹白的脚丫,秀气极了,往上的腕骨更白,像一块暖玉,玉石上挂着一条细银链,坠着精巧的银铃,叮铃响声轻之又轻,再往上,是一截被白纱裹缠的小腿肚。
“拖鞋不合脚吗?”梁鹤深收回视线,操控轮椅进来。
遥望蓝天的嘉意这才听见声音,慌忙回眸,甩得右肩那朵慵懒的麻花辫微微一晃:“世、世叔早。”
“没有,拖鞋很好穿,软软的。”她赶紧放下鞋,把脚放了回去。
餐桌有一处位置空着没有放椅子,那是梁鹤深的位置,他操控轮椅填补了那个空位,抬手瞄了眼腕表:“厨师上班时间不固定,从前的规矩是7点半备好早餐便可,饿了吗?”
嘉意摇了摇头,她挪动椅子坐在了梁鹤深的对面。
此时才7点出头,梁鹤深没考虑到嘉意会早起,他从餐桌旁捡了一份财经杂志,垂眸翻看。
空荡的餐厅里只有柔顺的风声,以及时而轻响的翻页声。
梁鹤深平静地看杂志,他不说话,只有浓郁的睫毛时而扇动一下。
那双沉静的眼睛出奇漂亮,上面陷着一弯深邃的沟渠,下面的眼眸像琥珀,外面一圈暖绒的黑,里面是洒了金粉的深褐色,像是深秋落日余晖下苍茫的山脊,最里面又是一点墨,往外渐次晕染。
那是一双嘉意从未见过的漂亮眼睛,实际上,和他总是淡漠或说庄严肃穆也不为过的表情不同,这双眼睛过分温柔,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已识乾坤,尤怜草木”的睿智与儒雅。
“在看什么?”梁鹤深说完,才缓慢地抬起睫毛。
嘉意一诧,在他漠然的注视下,垂眸,抿唇,两只手藏在桌底,落在膝盖上握紧,她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唇角弯起乖巧的小弧:“看世叔。”
从她往日语无伦次的邮件中,梁鹤深知晓嘉意不算聪明,他又垂眸:“看我做什么?”
倒不是真想得到答案,只是随口那么一接,两人有代沟,学识也有差异,本就很难交流。
但嘉意声音温软,像一朵棉花扫过耳朵:“世叔长得好看,像一枝梨花。”
一枝梨花。
这个形容倒让梁鹤深觉得新鲜,他把眼下的这篇文章看完,便抬眸打量嘉意。
她穿暖粉色的中式上衣,典雅端庄的小立领半遮了白润的脖颈,燕尾盘扣、坠着雪白短绒的衣领和琵琶襟、错落有致的桃花刺绣,都是温柔、乖巧、恬静的形容,和她的名字如出一辙,只是听着、看着,就惹人怜。
这身装扮倒不似昨日那般花枝招展,过分明艳了。
审美不稳定。
梁鹤深在心里做出判断。
餐厅又静下来,梁鹤深翻开另一页,边看边说:“书房在三楼,二楼有娱乐室、健身房。”
嘉意轻快地说:“嘉意不爱看书,也不爱玩游戏,更不爱运动。”
她倒是说得坦荡。梁鹤深眼神顿了下,刚想说娱乐室里不止有游戏机,还有私人影院,便看嘉意站起身,往窗边走去,粉嫩的小脸贴着玻璃,指了指泳池边的一块枯地。
“世叔,嘉意可以在那块地上种草莓和葡萄吗?”
那块地原本种了什么,往后要补种什么,梁鹤深本就不关心,现在就更不关心了。
他把目光落回白纸黑字,冷淡说:“随你。”
随她折腾,反正待她离开后,铲掉便好。
嘉意回眸,娇俏的脸颊被笑容抠出两只梨涡,开心地说:“谢谢世叔!”
大概7点20分,厨师风风火火送来了早餐。
梁鹤深幽静地看他一眼,把他吓得吞咽了下口水。
萧晓洋杵在旁边嗔怪:“慌什么慌,先生也没催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