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萧无衍心中忽然一沉。
甘州事初了,他本想择机将身份向娘子和盘托出,但若娘子连一个小小的骑尉都心生不喜,又如何会接受他就是她时常口
诛笔伐的镇远侯?
如墨夜色渐渐泛起青灰。
街巷上微弱的打更声断续传来——
“……寅时四刻,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姜幼安和萧无衍先后默契地睁开双眼,假装刚刚醒来。
姜幼安缓缓坐起轻揉眉心:“这就寅正了?好快啊,我感觉好像才闭上眼,还没睡着呢就被打更声敲醒了。”
萧无衍闻言就将人又按回床上:“娘子昨日劳累,还是多歇一歇,不必起来送我。”
姜幼安握住他轻按在她肩头的两只手:“那可不行,不过待送你回来,我自会补眠。”
如今已无战事,萧伍也不必再去冒险,所以她其实并不担心他这次离开,之所以执意要送,是另有目的。
萧无衍盥洗换衣很快,当他收拾妥当回到正房,姜幼安也刚好慢腾腾地穿好在屏风上搭了一夜有些泛凉的外袍、裹上厚实挡风的氅衣,此刻手里则抱着一件与她同样绣着青竹暗纹的男子大氅。
这自然是给萧伍准备的。
见他走出耳房,姜幼安款步走到他身侧,亲手为他披上氅衣:“这件是新做的,更暖和,先头那件你也带上,如今夫君受了伤,出门在外万莫逞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记住了。”
萧无衍轻轻颔首,自觉抬手系上氅衣,话落却看向顾幺幺脖颈间歪歪扭扭的系带,帮她解开,再重新为她系上。
姜幼安垂眸看向萧伍在她身前翻动的手指,待他系完后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夫君系得不错,只比阿月差一点儿,比阿盘都要好呢,当赏。”
说完,她径自转身走回床榻。
“……?”
萧无衍眉心突地一跳。
娘子恩赏,他自是求之不得,可眼下时间太紧,于他而言,根本不够。
默了默,萧无衍沉吐一口浊气,缓步走到床榻边上:“幺幺,这赏……等我下回回来再给可好?”
“嗯?”姜幼安疑惑应声,从床榻里侧翻出昨日便准备好的荷包,转过身果断冲他摇了摇头:“当然不好,下回是下回,这回是这回,不可相提并论,呐,拿好——”
说着,她将装满银子的荷包递给萧伍。
萧无衍一怔,看看自家娘子再看看她手心的荷包,心知自己会错了意,耳后倏地一热,顿时低头轻咳不甚自在地接过荷包,一落入手,才知这荷包格外沉,眉心不禁一蹙,抬眸:“娘子为何给这么多银子?”
姜幼安站起身,简洁道:“盘缠,出门在外,有银子才好办事,再有就是夫君若得空,定要尽快买座宅院。”
苍鹤已经无法久待,若是顺利,她希望云州一旦解封,她们便可迁去甘州。
萧无衍闻言却默了默,如今甘州有十二万镇远军将士,日后大军势必要驻扎甘州城,待甘州时局稳定,他当然会接娘子和舅兄他们过去。
娘子让他买宅院约莫也是此意。
可眼下绝不是将娘子和舅兄他们接去甘州的时机。
现在的甘州城,柔然人数远胜燕民,燕民久受其压迫,如今沉浸在燕军入城的喜悦中才不曾想起反击,但不出半月,定会有人私下报仇泄愤,柔然人当初怎么欺负他们,他们定会十倍百倍的奉还。
彼时甘州必然乱象横生。
但镇远军并不会强力镇压,毕竟失陷二十二年,燕民心中有恨,若不让他们在柔然人身上发泄,那么有些人便会将这份恨转移到大燕、转移到镇远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