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闻言面色微赧,虽然知晓今日相看是要入赘顾家,但被人这般耳提命面、又像犯人似地签字画押,仍然让他感到万分羞愤。枉他读了十年圣贤书,没想到到头来竟沦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偏偏他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
父亲母亲,二弟三弟还有小妹,今后都要靠他活着。
若不签字,他如何养活他们?
陈宗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看着文书上头顾家承诺会负担他一家老小所有花销的字眼颓然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的尊严仿佛被现实碾成碎屑,随风而逝。
——“顾姑娘,我愿意。”
姜幼安没等多久,便等到男子确定的答案,只是听着极为勉强。
她顿了顿,终于从屏风后走出。
此时的陈宗却与方才刚进雅间时截然不同,仿佛一张短短的文书便耗尽他所有生气,此后余生不过寥寥。
姜幼安凤眸微眨,挥退锦月后走到男子对面,疑惑地看他一眼:
“我再问一遍,你当真愿意?本姑娘是招婿,可不是强迫别人做我的夫婿。”
她的声音清脆若黄鹂,陈宗轻怔,这才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仰头看向站在他跟前带着面纱的姑娘。
但即便带着面纱,陈宗似乎也能从她的眼睛看见她的美丽。
那是一种让他屏住呼吸的美丽,如天山雪莲,高不可攀。
陈宗一时竟看痴了,好一会儿才回身,仓促低头道:“你、你是顾姑娘?”
这会儿雅间中只剩他们两人,姜幼安闻言笑了笑,有心揶揄:“是,你这回没认错。”
陈宗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但这次却不再是尊严被人踩地羞愤,而是真真切切的羞赧,心头更是生出一种奇怪念头——这样像天上仙子般的姑娘,即便是入赘,也是他高攀了。
旋即,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忽然着急回道:“愿意!顾姑娘,我真心愿意……”
这是在回答姜幼安方才问的问题,她凤眸微微睁了睁,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半刻前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那声“我愿意”听着好像她强取豪夺,命人拿刀抵着他全家老小的脖子逼他入赘似的。
所以姜幼安才想出来跟他谈谈,若他只是因为家境贫寒才不得不委屈求全,那他即便不愿入赘,她也愿意赠他一笔银子助他度过难关。
毕竟就算是招婿,婚娶之事也还是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若不然对方今后万一在房事上懈怠怎么办?
她成亲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要生下小皇孙,此事可万万不能马虎。
但现在么……姜幼安只想感叹“男人真是善变”。
于是她沉默须臾,抬手道:“既如此,请陈公子将手放在脉枕上,容我给你把一把脉。”
陈宗不解,将尚未签字的文书往笔墨纸砚旁推了推,忐忑问:“把脉?顾姑娘是担心我身患隐疾?”
姜幼安淡淡弯唇:“非也,陈公子莫忧,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身子是否康健。”
但凡女子家中招婿,第一条便是为了传宗接代,绵延香火。
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需说得太过直白。
陈宗这会儿也心领神会,脸色顿时更红,手却老老实实地伸了出来。
姜幼安搭脉,片刻后,她神色没什么变化的收回手,轻声道:“好了,陈公子的脉不浮不沉,柔和有力,很健康。”
说罢,她垂眸看向方才被陈宗推到一边的文书,紧接着道:“不过我瞧陈公子似乎对是否要在文书上签字之事颇为犹豫,没关系,陈公子可以将文书拿回家中再想一想,无需此时便做决定,只是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请陈公子三日内给王媒婆一个准确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