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宁祈略有些诧然,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管怎样,你们也算是定下婚约,薛家待你也算是真诚。可你与薛玉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到如今这般……”
沈莫离轻叹一声,目光里盈满了水波,犹如一片易碎的琉璃。
她垂下双眸,哀哀道:“我也曾以为,我和他虽隔着诸般算计,但总也算是走到了一起,此生无虞。可是变数,恰恰发生在定下婚约的一个月后……”
当时薛沈两家已定下婚事,正在劳于准备,就等着婚期之时的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两人便得以圆满了。
可是就在一个雨夜,潮气弥漫,雷声訇然。伴随着嫁衣送过来的,竟还有一道染血的命令。
——是令沈家一朝陨灭的旨意。
沈莫离这才知晓,为了谋取暴利,父亲令人在酒酿里造了假。原也只是掺假之事,可其中不知又出了什么纰漏,那批上佳的桂花酒,竟成了杀人无形的毒酎。
假酒祸害昀江一带,甚至有人因此而死。消息上达京城,天子震怒,一道圣旨令阖府抄家。
雨落如注,寒风侵骨。兵士们将沈家重重包围,重甲击地,将地面震得嗡嗡发颤。
侍女小厮们惊窜逃离,在反抗中被利刃贯穿胸膛,血染庭院。沈莫离惊慌失措,只对统领哭哭哀求,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被捉拿扣押。
鲜血混杂着雨水肆意流淌,原本清雅的沈家一朝之间,恍若成了无间炼狱,死气森然。
也不知是不是念在她年纪还小,不曾参与造假一事,天子添旨,倒是放过了沈莫离。
可是天子放过了又如何呢?沈莫离不会放过自己。府门贴上了封条,她被自己的家拒之门外,须臾之间跌落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贫贱女子。她几乎是日日恳求,希望刑部通徇,天子开恩,可到底人微言轻,根本无人在意。
无奈之下,她便只好去求薛家。
可薛家世代清明,据义履方,曾有过大义灭亲之举,又怎会因为证据确凿的案件,去乞求天子法外徇私?
她几番哀求,几近执拗,得到的只有薛家的漠然与无奈。
而因为这场风波,她成了整个昀江最大的笑话。
她无数次走在街道上,任由旁人的窃窃议论声灌入耳中。他们说她妄想攀上薛家的高枝,拈不清自己的分量。他们嘲弄她的一朝落魄,嘲弄她的卑贱无依。
沈莫离冷冷地看向他们。
众口铄金,无可辩驳,可看着看着,她心中的悲哀无力,渐渐淬化成无尽的恨。
而吊着她性命的最后一根线,便是同薛家的婚约。
薛家并未因此废弃婚约,且在她最绝望之时,倒是尽力伸出了援手。他们表示薛家不会徇私,但若是沈莫离愿意,可以暂且居于薛府,直至婚期嫁入薛家。
对此,沈莫离一开始是感激的。
可就在她搬入薛家当日,跌宕的命运再次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她从旁人那里得到消息,原来刑部判刑,天子下旨,她的父亲已被处斩,而她的母亲不堪折磨,死在了牢狱之中……
全部死了。
沈家,只剩下她一个人苟且偷生。
而她也终于得知,此前将沈家告至上京的,正是薛家。
竟是薛家。
当真是所谓的大义灭亲。
那一晚,沈莫离整夜未眠。她孤自哭泣了很久很久,哭得双目模糊,宛如泣血,而后又站在薛家的府门前,望着那大字遒劲的匾额,望着那富丽煌煌的碧瓦朱门,立了整整一夜。
晚风刺骨,她穿得单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恍若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绢人。
当清晨第一缕浅淡的薄光照来之时,她攥紧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