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只觉被书页上的春宫图烫了眼睛,轻覆在书页上的指尖蓦地停凝,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炸过,嗡嗡作响。
这书应当是崭新的,墨迹清晰,描绘细腻,图画还是上了色的,栩栩如生。甚至侧边还有专门的小楷批注,细致地讲述了各种姿势……
她不忍直视,右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颤巍巍地翻过几页。
蜡染纸上赫然又是一片淫词艳赋,用词大胆露骨,香艳至极,惹人遐想。
宁祈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她“啪”的一声阖上书册。源源不断的烫意自深处窜上双颊,令她的思绪紊乱,呼吸不匀,心跳乱的彻底不成节奏。
随着她重重甩开书册的动作,深檀色桌案晃动一瞬,白瓷笔搁上的狼毫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恰好停在少年的脚边。
宋怀砚余光瞥见她的异常,目光沉了沉。他垂下浓黑的鸦羽,微微倾身,拾起地上的狼毫,搁置在她的桌案上。
狼毫的竹身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宁祈纷乱的思绪唤回几分。
宋怀砚问:“怎么?”
裴太傅正在讲学,宋怀砚便将声音压得极低,用气音向她问话。
气息裹挟着少年独属的冷意,缓缓向她涌来。
宁祈听得耳边一麻,小脸涨得愈发红了。
她下意识地将那书册拽在手里,用袖子掩盖起来,讪笑道:“没……没什么……”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宋怀砚凤眸清沉,目光落在她异常的神色上,又缓缓游移在她手边,想到什么,忽而冷笑:“郡主该不会是……又拿错书了吧?”
一提起书,宁祈的心跳便蓦地加速。她十分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静默一瞬,忽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竟是在笑话她。
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倒记得这般清楚。
思及此,宁祈立即气忿起来:“你胡说,我明明都带了呢!”
说完,她立即将一旁的两本书册翻上来,又趁机将那“小黄书”压在最底下。
总算是松一口气。
宋怀砚也没多说什么。他的唇角勾起几分,双眸里晕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而后转过头,认真地听讲。
宁祈鼓着腮帮子,又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她回过神来,纤细的长指摩挲着桌案上的书册,蹙起秀眉。
幸好幸好,宋怀砚没有看到这些。不过,她的书架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书籍?
但眼下,她没功夫思考太多。太傅正在讲学《礼记》,她叹了口气,摊开那两本书册,嘴角却再次一抽。
——剩下的两本书,一本是《诗经》,一本是《春秋》。
独独没有《礼记》。
宁祈:……
出门没看黄历,今天是水逆吗?
裴太傅温醇的声音在大堂悠悠响起。宁祈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想起自己第一天上课时,慌乱中拿错了书,却被裴太傅点名的场景。
实在是好不尴尬。
如果不是求助于小黑莲,那她简直是在皇宫里社死了。
裴太傅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令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地侧眸,看向角落里的宋怀砚,却不料少年也适时转头看向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俱是微微一怔。
宁祈心底发虚,干干地笑了两声,正欲移开目光,却听少年淡声道:“郡主手边翻开的,是《春秋》,而非《礼记》。郡主是翻错书了呢,还是真的又拿错了呢?”
他指节微蜷,笑吟吟地看着她。
依旧是没有一丝疑惑的语气。
依旧是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