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靠在椅背上,神情晦暗,语调缓而轻:“你说朕何时才能杀了他?”
孙良玉自然知道皇帝说谁,对方心中最嫉妒愤恨的,当属谢珩,
虽说二人年岁相当,一同长大,可谢珩出身谢氏,又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而皇帝最开始不过是个宫婢生的孩子,不受待见,且文不成武不就,明里暗里总被人嘲笑鄙视。
要不是皇帝后来命好,养到当今太后名下,也拿不到这皇位,更是连给谢珩提鞋也不配。
皇帝恨上谢珩,一是王谢两家太过嚣张,占了大靖多半权柄,二是三年前他想给谢珩赐婚,对方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再加上小时候的妒心,便成了今日的恨。
孙良玉动了动僵硬的指尖,恭敬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何时想要他命,都是一封圣旨的事。”
见司马佑很受用,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听闻谢氏最近在民间呼声极高,还有小童编了民谣传唱,陛下要动手,恐怕得过了这阵风头才行。”
话音刚落,司马佑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看向孙良玉,沉声道:“怎么,你说朕还得避他风头?”
孙良玉惶恐跪下,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说错话了。”
司马佑阴鸷的目光盯着孙良玉,半晌,才幽幽开口。
“说,什么民谣?”
孙良玉将头抵在地上,结巴道:“奴…奴才不敢说。”
司马佑冷笑:“说!不说朕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孙良玉这才磕磕巴巴说起来。
“那民谣大概是这么唱的:说建康,道建康,建康本是好地方,自从马儿闯宫阙,惹了十八众神怒,十年中有九年灾。三年水淹三年旱,三年蝗虫闹灾殃……要向平息众神怒,得奉宝玉上天阙。”
这闯宫阙的“马儿”,自然指代的就是司马氏,
而能平息神怒的“宝玉”,只能是谢珩。
珩,美玉也。
孙良玉说完,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大殿唯有司马佑紊乱急促的呼吸。
他悄悄抬眸,就见司马佑阴沉沉看着自己。
一股凉意瞬间顺着脊背爬上头顶,他慌忙垂眼。
“可有查清这民谣何处来?”
孙良玉摇头:“回陛下,奴才无能,这民谣前些日子忽然在城里传开,奴才查了几日,都没找到源头,只得把传唱最多几个小童抓了缢死。”
司马佑呵了一声,忽然暴怒:“废物!”
说着手中的茶盏就掷到了孙良玉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孙良玉没按伤口,连连磕头告罪。
一直磕了十来个,血在地毯上沾了一小滩,司马佑才大发慈悲放过他。
“行了,骂你一句吓成什么样了,好歹是内侍总管,怎么还这么胆怯。”
孙良玉这才感激涕零地捂着额头,跟司马佑道谢。
司马佑挥了挥手,笑骂道:“滚吧,伤收拾好了再来伺候。”
孙良玉苍白的脸上露出感动的笑,他爬起来,又作揖行礼,才退了出去。
出了殿,吩咐宫人打扫大殿,他才朝太极殿内侍的值房走去。
回到值房,就有小太监打了温水进来,给孙良玉擦洗额头上的血。
或许是力度大了点,正想事的孙良玉忽然生了气,抬脚踢在小太监的肚子上,骂道:“晦气玩意,出去领罚!换吴井来。”
小太监哆哆嗦嗦爬起来,正要求饶,就被门口侯着的两个太监堵嘴拖走了。
不一会,就有个十五六岁,样貌憨厚老实的太监掀开棉布门帘,搓着通红的手进了屋,正是吴井。
“哎呦喂,干爹您别动,儿子马上给您止血换药。”
吴井手脚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