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她磨蹭着走到婴儿床边,与躺在里头的小怪物第一次打了照面。
喂了一整晚的奶,照理说她和这孩子应该已经建立起了不得的羁绊了,但实际上,她还没有正经打量过他几眼,这都怪昨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天亮了,倒是能看清了。于是便也能发现,爆发出洪亮哭声的小怪物,其实不那么像是怪物。
他看起来好小的一个,也不知道究竟多大了,正卯足了劲哭闹着,粉扑扑的浑圆脸蛋涨得通红,连带着一头短短的黑发都要翘起来了,握紧的拳头在空中挥来挥去,仿佛正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所以,该怎么哄孩子来着?五条怜毫无头绪,总之先手脚飞快地泡好了奶,把奶瓶怼进他的嘴里。
明明晚上还乖巧的很,这会儿却彻底闹腾疯了,小怪物不停左右摇着脑袋,怎么都不愿意配合。手忙脚乱好一阵,喂奶的进度依旧停留在百分之零,而五条怜的脑袋已经变成五倍大了。
"乖啦。乖啦。"
笑眯眯的温柔安慰没派上半点用场,恍惚之间总觉得哭声更大了。她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还能做点什么呢?感觉窝在被炉里的甚尔已经很不爽了,要是没能派上半点用处,她绝对会被他丢出家门的!
危机感瞬间冒出头来,五条怜很不争气打了个冷战。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容身之所,虽说寄人篱下是很可怜啦,但怎么说都比流落街头好上太多。无论如何,她都得努力才行了!
五条怜在心里替自己打气,顺便鼓起勇气,哆哆嗦嗦把手伸向了小怪物……算了,还是称之为小婴儿吧。
依照她的计划,她要把这孩子抱起来,然后像电视剧里所有的新手爸妈一样,抱着他在空中晃悠几个来回,晃到他停下哭泣为止。可惜美好的设想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小小的孩子,如同放大了十倍的、她从来没拥有过的洋娃娃,柔软程度则是塑料娃娃的一百倍,双手环过小小的身体,仿佛穿过了一滩温暖的软水,手 上的力气全都消失无踪。努力提起来,一大坨软乎乎的肉贴到了手臂上,晃来晃去的小拳头哐叽一下砸在脸上,害得五条怜都懵了,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怀里小婴儿的重量不可小觑。
无比柔软,但也无比沉重,在怀里闹个不停。别说是在空中晃悠了,光是想要抱稳,都算得上是一桩磨练了。
五条怜原地蹦跶了一下,顺势把小婴儿提到了胸口。还没走出几步,他就滑到自己的肚子上闹个不停了。她艰难地拖着这团闹腾的团子,像只螃蟹一样挪到了被炉旁。
"那个……禅院先生。禅院先生?"
窝囊的求助声没能穿过被褥的屏障,甚尔甚至都没动弹一下,依旧团在被炉里头,好似一只寄居蟹。
"禅院先生!"
不停膨胀的窝囊感触底反弹,五条怜猛地掀开被褥,与恼怒地眯起眼的寄居蟹四目相对。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呢?"她一本正经,"我想,知道名字的话,哄起来会更方便的。"
"什么乱七八糟……"甚尔扯扯嘴角,显然对这番理论难以赞同,不过还是告诉她了,"惠。"
五条怜迟钝地眨眨眼,把拍打着她膝盖的小怪物重新捞回怀里,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一眼,小声嘀咕:"唔……你叫惠呀?"
是个不错的名字呢,比身为可怜的"怜"的她好上太多了。
她低下头,脸颊轻轻贴在了小怪物黑漆漆的脑袋上,稍微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