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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战马将被放归于桃林之野,兵器熔铸在峦袖之阳。”

马蹄渐进如闷雷,震得皇城之上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月海不再扬波,天垂甘露于大地。苍潭水清澈见底,土地涌醴泉滋养良田。”

纸伞经不住凛冽,风雪吹湿李意骏的肩头,身边伺候的宫侍想将他护回宫殿,可李意骏却恍若未觉,只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顺带挣开了宫侍的照顾。

天边乍起惊雷,暴雪尽头露出模糊的轮廓。

李意骏的目光穿过风雪,越过城外无数张或绝望或惶惶的面孔,落在阴沉天幕中那翻飞的苍青色衣袍上。

“凡天下赤子,当勤稼穑,务本业,共襄河清海晏。”

李意骏垂下眸,看着传闻中那死而复生,慈航济世的南府枭雄。

永淳三年,天下大乱。自她现世以来,朝廷就开始七零八落,臣子们北上南下,或死或降。

“护驾!护驾!”内侍们听着铁蹄重踏,就好像踏在他们的心头,当即哭喊道:“叶帘堂要破城了!保护陛下!”

“罢了。”李意骏却挡开他们的手臂,他不撑伞,也不披氅衣,只说:“你们走吧。”

马蹄声停了,南府军黑压压一片站在皇城之前,寂静无声,双铁戟森森闪着光。叶帘堂在此停驻,是给这座王朝最后的尊严。

雪还在落。李意骏抬眼看了看阴沉的天幕,随后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下走。

“陛下……”被他推开的内侍猛地上前,扑倒在他明黄的袍子之下,低声飞快道:“陛下,大将军三年前进京前,在大漠还留有人手。”

说罢,他仰起头,沉声说:“陛下最爱的那匹黄彪就在北边宫道,您换了衣服乘马往西边去……卧薪尝胆,您未尝会输!”

“八表,”李意骏记得他,于是问:“你也是张氏的人?”

内侍猛地将头磕在他身边,应道:“是。”

“啊……”李意骏露出笑容,在这风雪里越笑越大声,在笑到弯了腰时只能见肩膀耸动,不知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良久,他直起身,将袍子从他手边扯出来,轻声道:“放过我吧,好不好……”

旧凰掠不穿的罅隙里,李意骏一生都被张氏埋藏在这庞大而巍峨的皇城之中,宫室里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它们都和张枫如出一辙。

他站在皇城里,坐在万阶台上,看着树叶如何凋零,如何转为枯黄。他时常有着和它们一同消逝的渴望。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于荒野纵马,然后坠地,以为自己可以跟着那些泛黄脆弱的枯叶一起落地,一同死去,可再睁眼时只看到日头升起,宫娥们挑帘端进梳洗用的铜盆,又是新的一天降临。

“我求求你们……”李意骏扯下冕观,将它扔在八表身旁,珠串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疲惫道:“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八表伏跪在地,硬生生挨了那一冠,抬眼,还想再说什么,李意骏却已转了身。

他扔了冕观,扬起嘴角猛吹一声哨。

暴雪中,只听北侧宫道一阵人仰马翻,那专门牵来给皇帝逃命用的黄彪,此时听见

了主人的哨声便猛地撞开宫人,脚步不停地往城头奔,几个奚官都拽不住它。

“陛……陛下……”宫人们在后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叱道:“此马顽劣!怎么都训不好!冲撞了陛下,臣等罪该……”

“我倒想像它一样。”李意骏摸着黄彪的皮毛,猛地翻身上去,不握缰绳,只贴在它脖上轻声道:“昔日得你时,旁人与我说你能日纵百里,可三年前我自城北奔走寻我走丢的小弟时,我却瞧你两头来回,能行千里。”

那奚官不明所以,只敢伏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