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200(36 / 51)

暴雪之间。阆京望楼找不到他们,而他们却能远远望见那点晦暗光亮下的庞然城门。

叶帘堂拢着氅衣,默默打量着它。

她仍记得上一次与太子并肩行于此地,是三年前自谷东得胜望而归。那时她仰望着这座城墙,只觉高不可攀,可如今再看,却心想不过如此。

这其间心境转换,情势颠倒,不过三年而已。

她从崇楼底下的一滩烂泥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剑指三境的乱世枭主。自然,为了不再变回去,从溟西到南沙,她步步都行得小心。

而现下……

李意卿站在她的身侧,瞧着远处的境况,道:“太慢了吧?”

“这可是你家,”叶帘堂侧眸去看他,“被我这么糟蹋,你真的不心疼?”

“这里并非我故里,它三年前就已毁于兵火。”李意卿目光穿过眼前飞雪,平静道:“我故乡炊烟连陌,桑竹交荫。眼前这残垣啮雪,恶水没径的地方,我不认得。”

“你怎么这样啊?”叶帘堂笑着,慢慢道:“只不过,我此番并不打算直接入城。”

李意卿挑了眉,清亮的目光转向她。

“阆京百年基业,到底不是我能比得上的。”叶帘堂只盯着远处那点晦暗道:“入了城,我们便成了那瓮中之人。眼下暴雪大雾,比起城内,敕落野对我们来说更为有利。”

“你是想?”

“我想在这里逼得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这里就丢光手里的牌。而等到阆京筋疲力尽,殚精竭能的时候。”叶帘堂笑起来,“就是我军长驱直入的时机。”

“阆京有连弩战车。”李意卿说:“他们很可能给李意骏打掩护,使他偷偷遁走。”

“我知道呀,所以,”叶帘堂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猜我前阵子派边军去做什么了?”

“什么?”丛伏在一边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大人不是叫他们北上去堵平北军了吗?”

叶帘堂说:“边军是龙骨关的儿子,他们怎么会怕?我只让虎强带了一万人去,充充样子罢了。”

“哎呀,大人可别卖关子了,”那边长谷也凑过来,挠着头问:“您到底安排了什么呀?”

“虎壮带着人把阆京剩下的三侧都围住了,他们挖了壕沟。”叶帘堂说:“此外,我还让他们在东北的峦袖岭和西北边的首阳谷设了埋伏。”

丛伏和长谷听得愣神,李意卿倒是轻声笑了。

眼下才至一个时辰,那南侧的兴安门就已快无招架之力,城门剧震,城头忽地想起一阵机括行进的“隆隆”声。

李意卿道:“该是来了。”

下一刻,悬门轧轧抬升而起,露出战车后直挂的五旈旌旗。

“所以呢,我们就在这里,”叶帘堂眸中锋芒毕现,在骤风荡起黑青乌发时笑道:“等着他们投降。”

*

戴静思收了双铁戟,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离了南府军的队伍,只身纵马,从如意陉往北去。

到了战壕跟前,他将马匹拴在枯枝上,踩着用咯吱作响的木板搭成的阶梯继续向下,深入这条由边军挖出的战壕。

这战壕和他幼时躲藏的雪山峡谷没什么两样,脚下踏得是潮湿的泥土,鼻尖闻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霉味。

他曾经在峡谷里生活了大半年,过得就像恶水里的臭鱼烂虾,他的脚被雪水泡烂,而靠着啃吃鸟虫鼠肉的日子使他骨瘦如柴,直到今日也没能胖回来。

他踩着军靴穿过这片阴暗的甬道和坑洞时,路过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边军里的兄弟。他步履不停,直到来到虎壮面前。

残木搭成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虎壮同他对视一眼,随即叹了一声,慢慢道:“校尉已经与我讲过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