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绣线细细密密间的血绣味。新的血覆盖上旧的血,就好像新的皇城修补旧的皇城。于是阆京上空总飘散着灰
尘,这些灰尘越来越多,逐渐遮蔽天日。于是李意骏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底下乌黑的脑袋低垂着,李意骏对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模糊,但知晓他们都是忠臣,甘愿将一生都溅在史书上的。于是轻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多谢。”
内侍抬眼,见李意骏摆摆手,对着底下道:“下去吧,下去。”
众臣起身,俯身称是。
周言坠在队末,刚要跨出殿门时瞥见了立在门口躬身送人的蓝溪,他眸光微转,看到蓝溪袍角的一点血渍,便什么都明了了。于是他不再耽搁,快步走出金銮殿。
冬日冰冷,李意骏有些疲累地靠在龙椅上,瞧见蓝溪从殿门处走进,他才想起北衙的事情来,心中顿时不知涌出什么感觉来。直到人走近了,低声唤一句:“陛下。”
李意骏屏退左右,缓慢地将眼睛闭上,良久才问:“他呢?”
蓝溪低声说:“已经去了。”
“去了?”李意骏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心口一时茫然,“他……”
“是,用的是龙雀刀。”蓝溪将食盒从裘重提出,饺子已经凉了,她说:“将军没动。”
“那……”李意骏抬眼去看她,问:“你看着?”
蓝溪点头,说:“是。奴婢亲眼瞧着。”
李意骏心绪一时空茫,他目光一寸一寸挨过脚下延伸的水磨青砖。从前张枫就站在他身侧前,像是一座山,只要有他在,李意骏就永远看不到对岸。
而如今,张枫走了。是自己亲手移开的。
这其中所有行起来时觉得万分困难,可等真到了这一刻,李意骏只觉得太轻易了,轻易得让他不敢相信。但他的目光已经走到石砖尽头,视线上移,那里是一片清亮的天光。
三年前皇城一场大火,张枫走了进去,而那些被他遗留下的一切却并没有随他一起消散,而是纷纷落到了李意骏的肩上。
李意骏有些想哭,但眼眶却干涩。
罢了。
他转过身,走进殿内更深的晦暗,独对残破的王朝。
*
出了皇城,冯桐喆应邀去周言府上一聚。
他们二人从前都师从陈祭酒,周言出身乡野,没少受冯桐喆照抚。眼下桌前小聚,几盘凉菜,先前积累在二人间的岁月就都散去了,两人换上常服,好像又回到从前在翰林院办差的日子。
“你才进京,我却用这粗茶淡饭招待你,”周言歉疚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兄长。”
“哪有什么对不对得住,我就只想这口小菜。”冯桐喆饮着茶,“三城良田都被这几场战役踩光了,如今菜要比肉贵。”
“实话说,兄长,倒不是我吝啬啊,”周言掐一根水灵灵的黄瓜,没让厨房削片,就近着冰水洗了,甩着水珠啃,“这不比肉香多了。”
“穷嘴一张。”冯桐喆调侃两句,“不过我倒是与你一样,山猪吃不了细糠。”
语罢,二人笑着碰茶。
周言喝了茶,问:“你此番进京,是第一次见陛下?”
“倒不是,”冯桐喆捯一筷子枸杞芽,说:“不过拖你的福,倒是第一次同陛下讲话。”
“什么你的我的,粮草这事儿本来你就是行家,”周言撇了撇嘴,道:“若不是你非要去地方做事,司农寺这么块肥差能落到刘家那小子手里?”
“太累了啊,你聪慧,做事有分寸,有你在皇城待着,要我这把老骨头作甚?”冯桐喆又夹了块豆腐,评道:“味淡了。”
见状,周言恨铁不成钢道:“快别吃了,说正经事!你如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