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吹拂水晶帘动。但实际身处其间却是一整个华华丽丽的大蒸炉。
绿荫下是火辣辣的,吹来的风是热到令人喘不上气的。
叶帘堂恨不得整日十二个时辰都吐着舌头趴在翠居的床上,再用琉璃樽盛点儿葡萄酒,素盏烧口哀家梨,如此潇洒人生,做鬼也无怨。
好不容易挨到夏至休课三天,但柳太师却偏不让他们做偷懒,要带着他们去拜访宫外国子监的陈祭酒,为他庆生。
休假时段见国子监校长,怎么不算是火上浇油。
但没有办法,这事儿是皇帝点过头的。叶帘堂只能怨恨地从床上爬起来,乘上马车出了宫门。
祭酒府中,会客厅内热闹如市。
一群平时眼高于顶的朝臣官员们此刻都卸了包袱,带着自家小孩为着陈祭酒溜须拍马。
一个说:“哎呦,祭酒生辰之日,瑞气盈门呐。犬子愚笨,多亏了陈祭酒平日的教导啊!”
另一个见缝插针,差人奉上礼物,拱手道:“陈祭酒,这是某的一些心意……还请您平日里多多指点我家那小儿。”
礼物木盒一开,竟是一整套金银器具。
“陈祭酒,我今日非得敬您一杯不可。”
“祭酒……”
只见陈祭酒在红头笑脸的人堆中不为所动,对谁都是一副你欠我银子的模样。
叶帘堂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恭维声,蔫蔫地伏在了桌角,在心底默默想:“唉,这世道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布衣平民,只要遇到了关乎自家孩子的事,都得低头赔笑,把龟孙子一路做到底。”
好不容易等到寿辰宴开,流水一般的珍馐盛了上来,叶帘堂这才打起一些精神。
这陈祭酒虽总是一副臭脸,但宴请颇为大方。将府中冰块尽数切块,端上樱桃、枇杷、梅子和五色瓜供大家享用。
叶帘堂躲开了柳太师和几位皇子,自己品着加了冰的松花酒,感动地老泪纵横,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真是人生得意需尽欢啊。”
自打她进了皇城就没饮过一滴酒。要做太子侍读就得遵循多规矩,其中一条便是禁止饮酒,真真是抹灭人性,欺人太甚!
叶帘堂这头正喝的开心,一旁从宴会开始时就谄媚卖乖的王子王孙们终于装不下去,逐渐显露出各自的少爷脾气来。
先是围在一起攀比谁家的玉勒雕鞍更豪华,又是说谁家的脍飞金盘白雪高,最后不知谁先带起了话题,开始比起了谁家的金银器最多。
“自打我记事起,家中每日都会用金银器盛饭,我瞧着方才冯叔叔送给陈祭酒的那套也并不罕见,也不晓得大家为何闹出那样大的动静。”
“这又如何,我家的金银器可专用一整个屋子来放,平日用都用不完……”
“我家的金银器库可是和太子殿下的一般大,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爱收集那些,上次还与我讨论过我家那只鸳鸯莲瓣纹金碗呢。”
“哼,太子殿下如今正在上头坐着,你既如此说,不如现下便同他去讨论讨论?”
“我……我听见我父亲刚刚叫我,我先回去了。”
大惊小怪的嗤笑还未结束,叶帘堂一口饮尽杯中酒,一路溜达着去找太子。
李意乾此时正同其他几位皇子在柳太师身旁坐着,他方才瞧见叶帘堂躲在众人之后,嘴里咬着清炖小牛,盘里盛着金银夹花,筷上夹着胡人蒸饼,眼睛盯着清风饭,正吃的忘我。
回头同人打个招呼的功夫,再抬眼时那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意乾的目光在众多溜须拍马的官员之间穿梭,忽地左肩被人一拍,回首时叶帘堂正笑吟吟站在他身后。
“你吃够了?”李意卿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