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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春山 曲小蛐 127707 字 1个月前

“象奴——”戚白商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然而抓不住的,是象奴一点点跌阖下去的眼皮。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落入她花白的鬓间。

这个做了很多年无忧无虑小姑娘的嬷嬷,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她人生里最不愿想起的那一段时日。

“那夜之后,姑娘最怕火了,是不是……”

“姑娘别怕,象奴不点蜡了……”

“好黑啊,姑娘……”

“是你来接我了吗?”

啪嗒。

那只手从戚白商的手心坠了下去。

“象奴!!!”

“……”

“…………”

在满屋的恸哭声里,门口的云侵月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到了屋外。

他合上了门。

院里夜风萧然,月色清孤。

云侵月站了许久,轻叹声,回眸看向亲兵:“将今夜屋内之事,尽数转悉你们主帅吧——记住,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是。”

等亲兵撤出院子,耳畔只余夜风,将哭声带向远处。

云侵月回过身,望着天边独挂的那轮孤孑的弯月,不见星辰,无依无伴。半晌,他才低头苦笑起来:

“谢琰之啊谢琰之,我都有些同情你了。”

“所恨之人安享盛世,所爱之人注定不得……你这一路走来,究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

嘉元十八年,正月廿三。

陛下离京南巡未归,二皇子监国,适逢太师宋仲儒陷军械走私、通敌叛国之案,揭于百官。印信确凿,人赃并获,宋家三百余口尽数下狱。

案交大理寺少卿戚世隐复核审理,二皇子亲临督查。

翌日,判决张贴上京各坊市,举朝震荡。

午后。

大理寺官署。

二皇子殿下亲临,又行监国之权,大理寺自然是要腾出最宽敞的堂屋让他下榻。

至于合该在狱中的宋太师为何被解了镣铐,请入二皇子驾临的屋中,值守小吏皆当作耳背眼盲,不闻不问了。

只是进去没片刻,就听里面传出二皇子殿下隐忍的哭声。

似是悲痛欲绝,万分不忍。

此事合该传扬出去,世人定要赞二殿下孝悌仁心,又立身清正。

——

宋仲儒望着伏在他膝前擦泪的谢聪时,也是这样想的。

多好的外孙啊。

宋仲儒抬手,抚过谢聪头顶,像是没察觉手掌下哭泣的外孙那不自然的一下警惕抽动。

“有你这样的儿孙,是我宋家之福啊。”

谢聪擦泪抬头:“外王父,聪儿保不下您和舅父们,是聪儿无能啊……”

“岂会,你怎称得上无能?”

宋仲儒慢慢收回手。

解了官袍玉带的他穿着囚衣,远望近观,都像是寻常人家的耄耋老朽。

“你若是无能,那个明知你父皇恼怒至极,却还要为了安家在殿外长跪不起、宁肯断了自己争储之路的三皇子,又算是什么?”

谢聪擦泪的袖子一僵:“外王父是想,让聪儿到父皇那儿……求情吗?”

宋仲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在他面前装了十几年恭孝敬悌的外孙。

“……”谢聪脸上的表情有些僵得快挂不住了,低下头去,“聪儿,聪儿也想过,可若是父皇怀疑我也卷入案中,那岂不是……”

宋仲儒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谢聪的肩:“所以我说,你出息得很啊!为了不影响你的储君之位,你当断则断,宁可自断一臂,也要和宋家划清界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