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沿,正好能与平躺的贺承对视,“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还是哪里觉得难受?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想吃点粥?”
贺承失笑:“金波看着呢,你也不怕她笑话。”
“这有什么?你是没见过她跟钟晓腻腻歪歪的模样。”话虽这样说,她还是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依着贺承的要求,小心扶他坐起,往他身后塞了个软枕,不放心地叮嘱,“别逞强,累了同我说。”
贺承挽着血色惨淡的唇,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金波。
金波抱着装蛊虫的小瓷罐,就站在几步之外,咬着嘴唇看贺承。
还在南疆时,金波便听过关于师父桑秀的种种传闻,说她逃出深院远赴中原,曾在中原诞下一子,早非圣女圣洁之身,应处以极刑。可没人胆敢查验圣女的身体,也没人见过圣女的孩子,没有任何凭据,传言便一直只是传言。为了防止有人冒犯圣女,南疆王力排众议,派出武士将桑秀护在圣女堂中,一护便是二十余年。
一开始得知贺承便是传闻中师父诞在中原的孩子,金波只觉得稀奇,后来她越看贺承,越觉得他与师父相像,即便此刻的他苍白孱弱到了极点,可眉眼间的骨相还是隐约可见桑秀的模样。
某一刻,她恍然明白过来,当初见到贺承,虽然隔着一张胶皮面具,可还是能依稀分辨骨相,许是因此,那时她才会觉得这人熟悉可亲,决心要与他们同行。
金波兀自发着呆,被贺承的声音打断:“不是要取血喂蛊吗?”
她抬眼看过去,只见贺承朝她伸出了手。他气血衰竭,指尖都泛着惨淡的灰白色,金波看着都觉得心疼,怪不得陆晓怜与她兜兜转转聊了半天,怎么也不舍得下手取血。
人同此心,事情要是发生在钟晓身上,她也是连让他破半块油皮都舍不得!
金波偷偷瞟了陆晓怜一眼,语气越发小心:“贺大哥,我只要一滴,一滴血就够了。”
贺承倒是不吝啬,接连往金波的瓷罐里挤了三滴血。
金波没能立刻把蛊虫带走,贺承扶着瓷罐的边沿,低头看着雪白的瓷罐里,那只红火的蛊虫欢天喜地地挥舞着大钳子抱着血珠吸食。沉默半晌,他轻轻笑出声:“这就是她养的蛊虫。”
这不仅是他的亲生母亲桑秀养的蛊虫,更是多年之前,桑秀用来杀死他的工具!
虽然阴差阳错地,它救了他,可多年前的杀意,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陆晓怜朝金波使个眼色,金波会意,赶紧将瓷罐盖上盖子收入怀中。陆晓怜适时上前,坐在床沿,捏住贺承指尖上的伤口,试图用一叠问句打断他的思绪,可贺承一眼看破她的心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只对金波道:“晓怜之前对我说,别人做的事,不要扯到自己身上来责怪自己。她虽是你的师父,可她是她,你是你。无论如何,你还是我们的朋友。”
这话将金波心里一连压了几日的大石头掀翻,她用力点头,又做回之前那个欢喜热闹得像小太阳似的姑娘。她抱着装蛊虫的小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看陆晓怜,又看看贺承,嘿嘿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啦!”
金波匆匆离去,房门被轻轻掩上,屋子只剩贺承与陆晓怜两个人。
陆晓怜可怜兮兮地问:“师兄,现在我可以抱抱你了吗?”
贺承但笑不语,只是朝她张开手臂。
他仅着白色中衣,像一只白鸟张开翅膀,而回应他的,是一只雀儿。
那只小雀儿就这样兴冲冲地落进他怀里。她是欣喜的,却欣喜得小心翼翼,不敢增加上去丁点儿力气,轻轻环过他的肩膀回抱住他,隔着薄薄一层中衣触着他嶙峋的肩胛骨,忍不住抵在他肩头,抽抽搭搭吸鼻子。
“怎么还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贺承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