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元纬——”
“我们办完事便去西江找你们汇合,南门前辈答应了要为他诊治的。”贺承看看钟晓,又看看陆晓怜,总觉得不放心,“只是,晓怜性子急,我走后,你要拦一栏她,别又被她带着四处瞎跑要找我。”
钟晓瘪瘪嘴,小声说:“也不全是师姐带的,我也担心你啊。”
贺承失笑:“意思是我还得夸你?”
“那倒也不必了。”
贺承还是笑,笑过之后,语气却严肃了一些:“我在酒楼交代你的话,别忘了。”
“记得记得。”钟晓站得板正,便要开始复述,“到了西江,要当心……”
“嘘!”贺承拧着眉头打断自己的傻师弟,朝醉倒在床上的陆晓怜看了一眼,“你自己记在心里就好,不必嚷得天下皆知。”
钟晓缩缩脖子,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横过唇,做出一个封上嘴唇的动作:“师兄放心。”
几句话的功夫,贺承摸着手里的醒酒汤温度正好了,朝钟晓摆摆手:“去睡吧,我再陪她一会儿。”
贺承这样说,钟晓当然不好再多话,点头如捣蒜,飞快地转身出去。
房间里有人的时候还好些,如今只剩贺承和陆晓怜了,满室静悄悄的,被钟晓的问题勾出来的惶惶,在贺承心里悄无声息地疯狂滋长。
在南州城,他是以“沈烛”的身份遇见陆晓怜的,躲在那方胶皮面具下,他也一度忘记他是贺承,是从无涯洞的血泊中走出的贺承,是亲手重伤恩师的贺承!
后来,他伤病缠身,命悬一线,也没有力气深想这些。
再再后来,百花谷如世外桃源,隔绝江湖纷扰,他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
可有些事,终究是避无可避。
他到底是把南门迁和潘妩请出了百花谷,如果他们能救活陆岳修和孟元纬,会怎么样?如果救不活,又会怎么样?
他明明早就已经想好了,就是要让陆晓怜恨他,这样才能斩断他所有的退路。
可是陆晓怜偏不,千千万万个人骂他,她却偏要站着千千万万个人的对面,为他讨一个虚无缥缈的公道。
于是,他就被她牵绊住了。
他从南州城见到她开始,就被她牵绊住了,所以才会从南州到百花谷,纠缠一路。
越是纠缠,贺承就越是舍不得。
之前还好,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再舍不得,两眼一闭,后面的路也只能由陆晓怜自己走。借着这个理由,他能说服自己心肠再硬也无妨。
可偏偏现在,他又能活下去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后,他立刻卷入另一场为难里,他舍不得告诉她真相,也舍不得让她失望,所以一颗心悬在半空中飘忽不定,进退维谷。
贺承幽幽叹气,抬手抚过陆晓怜的脸,拨开她散在额前的黑发。
十八九岁的少女,像一只柔软的猫咪一样乖巧而安静地蜷在那里,雪白的脸颊上被酒气晕出淡粉色,像一丛桃花映在眉眼之间,生动极了,也漂亮极了。
“晓怜——”他轻声唤她,“醒醒,喝了醒酒汤再接着睡。”
庐川城的酒又醇又烈,陆晓怜酒量一般,小睡片刻,还醒不了酒。她拧着眉头醒来,瞪着一双水汽缭绕的眼,歪着脑袋愣愣地盯着贺承看。
贺承抬手在她眼前晃晃:“陆晓怜?”
溜出青山城独自闯荡,在试琴会上质疑卓弘明,不计生死硬闯百花谷,那个好像已经长大到可以面对疾风骤雨的陆晓怜盯着贺承看了半晌,忽然扁了下嘴,拽着贺承的衣袖,泫然欲泣:“好难受,师兄,我是不是生病了?”
喝那么多酒,哪里有不难受的?
贺承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人搂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