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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虽然只有这一次不愉快的见面,江芸芸却明白这家是个刺头,大部分官员都是下意识趋利避害,远远躲开了。

通政司想来也不意外。

“反正刚才也没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这两月在家里读书避避风头,等考好了再说也不迟啊。”黎循传苦口婆心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所以我说你先走嘛,先回去好好读书。”

黎循传嘴角立刻抿起,沉默地看着江芸芸。

“我可不是在排挤你。”江芸芸见他不高兴了,连忙解释着,“我自然知道我现在一介白身,斗不过那些权贵,便是我以后真的做了官,要撼动整个外戚也是难如登天。”

“可我今日不是要斗他们,我只是想要试试这潭水。”江芸芸笑说着,“若是我今日自己躲起来,那父女一老一弱,如何能跑得过那些人强马壮的周家人。”

黎循传看了过来,硬邦邦问道:“可你现在这么做,除了打草惊蛇,又不能让他们停下抓人的事情,周家这么多人,随便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还不是跟抓个小鸡崽一样。”

江芸芸微微一笑:“所以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好。”

黎循传没说话,眉眼耷拉着,神色纠结。

他学的是圣贤书,自然知道要为民做事,可书上的民从来都不是具体的人。

可自从跟着江芸一路走来,那些在书本上的民,从没有如此清晰直白,赤裸裸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些一笔带过,无名无姓,甚至被统称为‘民’,却毫无描述的人,终于跳出了课本,在江芸的带领下,步履蹒跚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开始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你说要他们有尊严的活着。”

“南京那次,我都分不清,你到底只是为了帮徐家还是为了平安母子。”

“上次又是为了你舅舅,甚至那个江来富那一家你也觉得可怜。”

黎循传的声音格外低沉,甚至还有些迷茫。

“你就真的不考虑你自己吗?”

也不等江芸芸说话,他继续说道。

“你都是解元了,再进一步,最差也是进士,贡士对你而言也不难,可你想要三元及第,所以祖父叫你好好读书,那你就不能好好读书吗。”黎循传看着脸上还带着几分孩童稚气的江芸,“你知道那些外戚贵勋都是如此草芥人命的嘛?地方小吏,便是县令御史也都不放在眼里,稍有不顺就是打骂,甚至杀人,你怎么就……就胆子这么大呢。”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黎循传。

“我有好好读书啊。”她想了想笑说道,“这就是我的书啊。”

黎循传惊呆在原处。

“我不能为了一个我还没得到的东西,你说的进士,贡士,乃至我自己一直期望的三元及第,就可以漠视我心中的良知。”江芸芸沉默片刻后,注视着黎循传,温和说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走到你们期望的这一步。”

她的性别,她的来路,她在朝代中的格格不入。

她自然知道只有明哲保身,才能低调求生。

可在听闻那些上京告御状的百姓惨死后,在切身体会到百姓只是为了一口饭,在老师为她取字时,乃至在最初,她一直忘不掉的那对采蘑菇母女躲在屋檐下,孤苦无依的样子,她的良知就一直在反复煎熬。

只是想过上好日子啊!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啊,怎么就这么难啊。

所以她总是天真地想要做些什么,在看到书中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后,更是如此。

那些圣人们做了吗?那些写下这行字的人做了吗?

他们看得到那些苦苦挣扎的百姓吗?看得到只是为了一口饭吃的母女吗?看得到一路奔波流亡的父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