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溥没说话,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江芸芸任由他的目光一点点扫射过自己的身体,巍然不动。
“那你不怕我?”顾溥不解问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抓起来扔水里。”
他甚至还张开那只蒲扇大的手在她面前威胁性地挥了挥。
那只手只是随意张开就比江芸芸的脸还大许多。
“因为我对你并无所求,所以我不会服从你,讨好你,你也只是在身形上威吓我,但武力自来不是以强打弱就一定能赢,巨鹿之战,项羽渡过黄河,以九千江东兵战胜秦军前锋王离的十万大军,九战九捷,可见蛮力也不值一提。”江芸芸神色自若反驳着。
顾溥垂眸看着她,随后轻笑一声:“秦军轻敌,军心不稳,后方动乱,并未有项羽破釜沉舟的架势,自然连连败退。”
江芸芸不为所动。
“再者那是军队,和我有什么关系,两军对垒要考虑军心士气,粮草兵器,可现在就我和你,相当于……嗯,打架。”
他故意用打量地目光扫视着江芸芸,嫌弃说道:“你瞧着……还没我军队里的烧火兵有力气,更别说和我比。”
江芸芸看着他傲然的脸,倒是笑了起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怎么不和我比四书五经。”
顾溥失笑:“我一个打仗的,干嘛要和你比读书?”
“那我一个读书的,干嘛要和你比打架。”江芸芸反问。
顾溥沉默,眉心先是微微一动,随后又紧紧皱起。
这场本是碾压式的威吓性对话,不知不觉就被这个小童带成了一场幼稚的对话。
——他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你倒是有诡谲奇异的名家气派。”顾溥蹲下来身来,和小童平视,“控名指实,苛察缴绕,好厉害的口舌。”
名家是战国中期非常活跃的学派,开山人物是邓析,最有名的人物是惠子,但让它在后世还留有声息的是公孙龙的白马辩。
总的来说名学留在史书上大概是一个辩论学的形态,众所皆知,辩论很容易演变成抬杠,所有这个门派在历史上名声一直不好。
顾溥说他有名家气派,其实在骂人,骂得还挺脏!
江芸芸倒是不生气,反而露齿一笑,得意说道:“我可得到辩论赛第一!”
顾溥见她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真是有趣。”
江芸芸休息好了,站直身子,继续问道;“你还逛花园吗?”
顾溥也跟着站了起来,冷不丁说道:“苗人没有起义,是桑植安抚司土官性格残虐,苗人群起反抗,地方官以为是苗人暴乱,这才让我去镇压,我过去也只是把首领处置了,其他人都放回去了。”
江芸芸仰着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回答她一开始的问题,长长哦了一声,大声夸了一句:“那您真是是非分明,是个大好官!”
明明是吹捧的话,顾溥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受用,只是动了动粗黑的眉毛。
这一次顾溥没有大步流星往前走,反而放慢脚步,甚至还会等一会儿江芸芸,只是两人一路上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们明明各有心思,却不再试探讥讽。
两人穿过花园,正好看到江来富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远远见了人就露出殷勤的笑来。
江芸芸脚步一顿,面前之人便敏锐地停了下来,扭头看了过来。
“武将可以擅离职守吗?”她冷不丁问道。
顾溥微微一笑:“自然不行。”
江芸芸打量着他,一脸严肃。
“但我回家祭祖。”顾溥促狭一下,“我祖上原是湘潭人,但在前朝迁至江都县,也就是现在扬州府,祖坟都在这里,我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