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她过去已然听得太多。兴许在大多事上,裴璋的确得了天地眷顾,轻而易举便能够做得好。
可若将他比作玉,任凭这块玉看上去再如何温润通透,玉底却生就带着黑色裂纹。且随着时间推移,这裂纹愈发深浓,渐渐变得像是一块森寒阴冷的玄铁,再瞧不出白玉的模样。
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更没有白玉无瑕之人。
“若非公子事事都能做到最好,家主就不会让他长大。”重云轻声说道。
阮窈起初觉着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他声音无比清晰,脸上也没有半丝同她玩笑的意思。
她坐在火堆旁,嘴唇动了动,然后莫名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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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窈夜里裹着绒毯入睡,迷迷糊糊中甚至感到有些热。
她素来多梦,这一夜有重云守在旁边,可还是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将士连日辛劳,与她不同,睡着了亦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即使她与重云在驿站另一侧,这声音仍是隐隐可闻。
阮窈到了夜半才沉沉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暖乎乎的绒毯忽然被人一把掀开。
她冻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正要发恼,就先听到了驿站另一头传来的哀嚎声。
重云一把就把她捞了起来,动作因为急促而显得粗暴。
“上马!”
第90章 “我凿瞎了她一只眼…”
被窝陡然被人掀开,阮窈不由自主打寒噤,意识却立时就被冻清醒了。
四下都是嘈乱的喊杀声,刀剑相击的动静也愈发逼近他们,她还什么都没有看清,就被重云用斗篷胡乱一裹,眨眼的功夫又被丢上马。
不等坐稳,他手中马鞭如雷,良驹随之风驰电掣奔出。
阮窈回头望了眼来时所乘的犊车,忍不住想叹气。然而才刚一启唇,就被灌了满嘴冷风。
“这次又是怎么了?”她把脸埋到斗篷里,声音也被颠得断断续续。
“军里有奸细,这邻近兵守恐怕都出了事。”重云面色冷沉,手臂克制地扶抱住她,阮窈仍能感到他臂上肌肉正紧紧绷着。
她烦躁不已:“怎就这样巧?还能不能过几天太平日子了?叛军不是都被打得北退了吗?”
重云低头看她一眼,眸中意味深长:“许是冲你而来。”
阮窈愣了愣,明白他话中之意后,眉头皱得更紧。
大多数兵卫在后截断追兵,也有几人策马紧随她。
惨淡月光流泻在地,身后杂乱的马蹄声与喝杀声如影随形,像是无法甩脱的鬼影。
数支长箭猛然急射而来,如狂风骤雨。阮窈只听得一声锐物穿刺血肉的声音,自己右侧之人身形一晃,重重从马背上跌下。
她手心里满是冷汗,却一动也未动。
这不是头一次命悬一线了,更莫说她又在军营里待了好些日子,并非不慌,可也远不像从前那样魂不附体,连腿都发软。
渐渐的,他们身侧只剩下一匹马,叛军却仍是穷追不舍。
重云扶在阮窈腰侧的手忽而松开,嗓音极轻,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在低语:“……闭眼。”
她毫不犹疑,下一刻就闭上眼。
长剑一声嗡鸣,有什么东西被猛地削开,声如破瓜,随之有重物沉沉坠地。
鼻尖腥甜的血气令阮窈有些反胃,她慢慢睁开眼,恰巧望进重云漆黑的眸。
他冷冷扫过剑上的血,重又扶抱住她。
“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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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出了反贼,盛乐城外也随之陷入内乱中。
征战至今,两军像是绷得死紧的弦,即使是胜方也难免会有伤亡,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