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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 风里话 120451 字 7天前

容不迫,长叹道,“大人今日将罪归于吾身,下官也是愿意认的。然罪之源头是下官吗?下官一点算计,如何比的上李家天子的不明、不道、不智呢?”

他微微半阖了眼,因持剑人之手愈发颤抖,那长剑冷芒混着火光跳跃刺入他眼眸。

缓了缓,他抬手两指夹住剑刃,往自己喉间更近一分,“大人此番欺我,原也不是欺我,实乃欺您自己尔。”

“谁能承认,谁又愿意承认,大半生年华似流水,当真只是付水流!”

“咣当”一声,是长剑落地的声响。

钟离筠呆立帐中,苏彦去而又返,手中又捧一碗热粥。

“你是谁?”钟离筠看着近身的男人,彼此间是粥汤的氤氲热气,和一点麦香。

“魏国有兵甲八十万,其中精锐四十万,若说要以兵屠燕,大可在初时便推强兵压阵,血洗燕国,如今已然得胜收兵。然女帝只先谴十四万,方才再谴六万,这一路推进,除非拒死不降方屠城尔。所过燕国州郡,更是不扰民户,不侵粮草。所用将领,陈珈乃世家子,齐飞乃苏家军旧日属臣,夷安长公主乃女流辈。如此治君严明、用人不疑的君主比之南燕国君,不值得大人效忠吗?”苏彦将手中热粥再度奉上。

话说的太多,又到情深处,早已现了模糊本音。

钟离筠踉跄退开两步,又猛地上前。他接了那碗粥,放在案上,回首再看带着面具的人。

从面具皮囊看到心里面。

“苏七郎。”年过半百的男人哽咽出声。

悲喜难抑。

失力跪跌。

许久,方听他道,“是你,好过旁人。”

苏彦亦跪身下来,与他对面而坐,“师兄。”

是久违至近三十年的两个字。

熟悉又陌生。

钟离筠阖目长涕,伸手拍他臂膀。

帐外朔风吹起帘帐,吹得烛火明暗不定,似流年岁月潮起又潮落。

他缓了缓,从衣襟内拿出半枚虎符,在掌心摩挲,“谨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凡利于民而周于事,不必法古,不必循旧…… ”

“师父昔年教诲,我从未忘记。”钟离筠背的是抱素楼虚室生白台中当年苏志钦教导的一席话,终于慢慢将南燕虎符推向苏彦,“君与民,今终要负其一,自是民贵君轻。”

然苏彦伸手欲接,却被他一时扣住,只见他垂首出声,眼泪一颗颗落下,“这些年,总想回抱素楼再看一眼,但是我始终不觉自己有错,我不认错。”

“是这个世道的错。”苏彦的手也在抖,面具下亦有泪水滑下,“我们都没错,只是在人间寻到了爱的人,这有什么错?”

“好好好!”钟离筠推过虎符,抬首又哭又笑,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似年少读完书,辨完经,又绝骑胜过各路学子时的相拥激动,把酒言欢。

他缓缓退开身,起身至桌案,寻出一封信,服下一颗药。

“师兄——”苏彦大惊。

“小声些!怕旁人不知你身份。”钟离筠抬首止住他,回来他身前依旧坐下,将信给他,“有劳了。”

是给林柔的信。

苏彦接过的一瞬,钟离筠口中血喷在他指尖,染红信件。

“若可以,许我回师门。”钟离筠交手伏拜,“愿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有何不可!”苏彦还礼亦拜,“长安西郊跑马场上,始终留着您的马。”

服毒的男子背脊忽颤,倒下地去,最后的目光里满足又抱歉,流转在案上那碗已经放凉的粥上。

苏彦伸手给他阖目。

是了,南燕国主是他爱人的儿子,他交出虎符止战已是极限,怎能再食他国之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