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去。
战争已足够磨人,偏这时候又落了一场雪。
北风卷地白草折,长安冬月连飞雪。散入帐帘湿罗幕,狐裘不暖棉衾薄。将军长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起霜。营帐血凝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宋知鸢站在这一场雪里,遥遥望着粮车,从早望到晚,从去望到来。
这粮车载着沉甸甸的人去,又载着沉甸甸的粮食回,以单薄的人身趟出来两条生命之路,宋知鸢每天白天忙的跟陀螺一样转转转,晚上都焦虑的睡不着,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怕粮草不够,怕营地被冲破,怕夜间被偷袭,人睡觉的时候都是不安稳的,帐外面晃个影子,都会提心吊胆的盯着看。
实在是熬不住了,她便起身去找耶律青野。
以前觉得耶律青野身上太热,太烦,但现在,夜色寂冷时,她突然很怀念他身上的温度。
想被他抱在怀里,嗅他身上的味道,被他用略有些刺人的下颌蹭过,然后窝在他怀抱中汲取力量。
可她也没能瞧见耶律青野,帐篷口的亲兵远远见了她,就快步走上来,将她拦回去,语气中略带几分沉重,道:“宋大人,将军现在正在议军政,没空见您,您且稍微等一会儿。”
他一说话,口中都喷出一阵阵热气来,在半空中飘成白雾。
看见对方眉眼之中难以掩盖的倦怠,呵帐篷内隐约传来的争执声,宋知鸢就知道了,这是真没时间。
耶律青野平时给了她很多特权,她在军营之中与赵灵川的地位是相同的,只要不是在处置公务,他都允许她随意进出,门口的亲兵也从来不拦着她,现在她被拦了,也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了。
她只得点一点头,再从帐篷前离开。
当夜,两军对垒,宋知鸢则留在营地里盘点粮食。
她是不可能上战场的,她这小胳膊小腿,刀都提不起来,一支流箭过来就能要她的命,还是安安稳稳苟着为上,等回头,要是北定王军真败了,亲兵还得第一时间带着她逃跑回长安。
战败和死亡的阴翳如影随形,如同一把大刀一样压在脑袋上,每一场战役,她都要熬到结束,才能放松心神,回去歇息片刻。
而今日,她在营地之中接收一批新的粮食和物资时,营地里突然生了一件事。
她远远瞧见一伙儿逃难的人家被军兵压着、关进了军营的牢帐中。
军营有一个专门的帐篷,被重兵把守,里面时不时还会传出来惨叫声——宋知鸢知道,那是牢帐。
牢帐里面关押的都是一些从对面抓来的俘虏,探子,细作之类的人物,北定王会对他们严刑拷打,试图从他们嘴里面挖出来一些关于廖家军的事情。
宋知鸢从来没去过那个帐篷,她知道那里不是她该去的,她偶尔看到有人被拖进去,也会远远避开,但是今日,她瞧见这一伙儿人家被押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因为这户人家的人看起来不像是细作,他们一眼瞧着就是大户人家,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不惑年岁左右,身后跟着一群美夫人,按着穿着可以分出来是正妻和各种小妾,最后面还跟着一些幼童,一瞧就是夫人和小妾生的孩子。
哪怕是逃命路上,夫人们发鬓衣裳也是齐整的,幼童们也是面色红润,瞧着就是没饿过。
最关键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气度不凡,脚上穿着的还是官靴,看起来并不像是敌军派过来刺探的细作。
谁做细作、刺探军情,还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起上阵呢?
这群人看起来更像是逃战乱的,而且看他们这仪态就知道,不是风餐露宿、骑马赶路的,而是乘坐马车,一路养尊处优的逃过来的,他们一定有很多亲兵跟随、丫鬟伺候。
自战乱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