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爽朗的笑声搅动周遭凝滞的空气。
薛清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态度,笑着向封令铎递去一盏酒,举重若轻地道了句,“赵老板,你说错了。你那前一句出自李廌的《嗟美人词》,后一句,可是出自孟子的《尽心》。薛某虽为一介商户,可幸得家教谨肃,四书五经虽不精,但也略略通晓,这之上,赵老板可骗不了薛某。”
说完,他将手中杯盏一抬,扬眉对封令铎道:“这杯酒,该罚。”
四两拨千斤的一句,无形中缓和了现场气氛。众人趁机热络打趣,很快便将之前的不愉揭了过去。
乐曲高昂,美人曼舞,更有身着轻纱的女子上场舞剑,满舱宾客举杯共饮,将宴会气氛推至高点。
封令铎依旧是冷着张脸,在众人的鼓动下,才不情不愿地端起了杯盏。然而仰头欲饮之时,一束白光忽从杯沿闪过,尖锐森寒,是那舞姬的剑刃!
多年习武养成的习惯,让他后脊凛然,将手中杯盏一泼。
而也是在这时,身前的食案发出一声砰响,直直朝着对面袭来的舞姬横飞出去,将她撞出几丈之远。
封令铎怔忡,侧头对上薛清的视线,也是在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当下的身份不会武功,面对突然的袭击,不该有如此之快的反应。
好在方才他只是摔了杯盏,食案被薛清抢先踢了出去,这么看起来,似乎并不算露陷。
高位上,某人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投过来,封令铎回身,便与黄慈撞了个正着。
果然,赴宴之前他就觉得奇怪,无节庆无喜事,闽南商会好端端的办什么宴饮?
原来这根本就是场有心筹谋的鸿门宴。
而此时,巨大的船身忽然猛地颠簸,有更多伪装成乐师的刺客拔剑而起。惊叫、推攘……会水的宾客甚至直接跃水而入,偌大的船舱乱成一片。
画舫在河心,也就意味着或许不会有救援,而赵公子又是个实打实的纨绔,除了吃喝美人,一无是处,浮水和武功,可以说样样都不精通。
所以,黄慈这是已经怀疑他,想逼他自己毁局?
*
嘉禾县,姚家窑厂。
龙窑絮絮地烧着,在闽南的梅雨里白雾缭绕。
姚月娥眉头紧锁地坐在窑前,手里一本磨得发白的册子映着火光,透出一行行苍劲的字迹。
手札是姚月娥父亲留下的,可惜还没来得及教她识字开蒙,父母就与世长辞。好在后来进了封府,跟着封令铎习过一年的字,如今这手札,姚月娥倒也能读个七七八八。
可无论她怎么翻来覆去地研究,关于兔毫盏的烧制技艺,姚月娥始终难以参透。
比如这烧制氛围拿捏,实在是难以掌控。众所周知温度越高,火势该是越旺才行,而兔毫盏要求的高温暗火,分明就是相逆的悖论……
姚月娥想得心烦,起身又往观火孔里瞧了瞧。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她回头,便见门房领着叶夷简的侍卫跑了过来。
她正兀自纳闷,便听那侍卫急到,“封大人今日赴了黄慈设在建河的晚宴,方才听跳船逃生的人说,那画舫上闯入刺客,如今很是混乱。”
姚月娥怔忡,蹙眉不解道:“那这……我……”
侍卫见她疑惑,解释道:“大人所扮赵公子一不会武功、二不会浮水,叶少卿今日又跟着徐县令外出,调查梁三的案子,一时联系不上……”
“所以,你是想从窑厂借人,赶去建河施援对吗?”姚月娥问。
那侍卫点头,急到,“敢问姚师傅能借我多少人手?救人事大,万不可耽搁!”
姚月娥听完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让领路的门房先下去了。
侍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