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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许侯夫人 法采 147996 字 1个月前

可惠叔却见他安静地拣出了好一堆苦楝子出来,与其他药掺在了一起。

惠叔怔在窗外,他则叫了专司煎药的药童近前,见那小丫头戴了崭新的绢花在头上,温和地笑了笑,“可是昨日货郎上门来卖的?我也听见了叫卖声。”

他说着,从旁取了一吊钱来给小丫头,小丫头问他,“三爷也要买绢花戴吗?货郎说男子也有买来戴的。”

三爷笑起来,“那也得是些丰神俊朗的男子,病痨子就算了。”

小丫头还算懂事,连道,“三爷别这么说,三爷会好起来的,我们都等着三爷成亲热闹呢!”

三爷越发笑了起来,道,“那你好生帮我再煎两副药来。”

他说完,将那掺入大量苦楝子的药,给了小丫鬟。

小丫头哪懂分辨,拿了药就要走。

惠叔一下闯进了门去,一把打落了小丫鬟手里的药。

小丫鬟吓了一大跳,他却不管这许多,直看向药柜前的人。

“三爷!”

三爷目光看着他,微滞了一息,但下一息,他神色极其平静,抬手让小丫鬟下去了。

房里一时只剩下他与三爷两人,三爷神色静若无波之湖,就这么沉静地看着他惊慌的神色,缓声开口。

“惠叔,我是自己愿意的。”

愿意。他愿意把他自己治病救命的药,换成杀身害体的毒,然后每日服用两碗,直到早日奔赴黄泉。

惠叔颤抖不已,看着仍旧平静的三爷,只问他。

“三爷这样,还剩多少日子?”

李大夫半年前就曾说过,仔细养着,三爷总还能有一年半载的,就算半年过去,也还有一年才是。

但三爷轻声道,“腊月之前吧。”

腊月之前,那就剩不到半月了。而姑娘定下的婚期,是腊月十六……

“为什么?”惠叔颤声问。

冬风吹着窗外环绕小院一周的翠竹沙沙响个不停。

三爷的声音在竹声里,平静依旧。

他说不为什么,目光落去窗外的竹林。

“我只是不想活了。”

他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嘱咐了他一句。

“别跟她说。”

*

红螺寺最里,大殿里供奉着三圣,阿弥陀佛在中,左右侍者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分立两侧。两边的壁画上,绘着二十诸天护法神。

众神齐聚,默声俯瞰世间。

惠叔忆起三年前与三爷的往事,还是难受得胸口难捱。

其实三爷不仅让他不要告诉姑娘,而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但那年,六爷从济南急奔而回,看到三爷已逝,怎么都不肯相信。六爷要为三爷守孝,次年的春闱也不去了,就留在家中,一步都不出三爷的院子,有时他半夜起身,见六爷还在三爷的牌位前自言自语,或者干脆一直叫着牌位。

“哥,哥你回来啊……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去京城……”

某次他没忍住,跟六爷透漏了两句。

神像前,惠叔后悔不及。

蒋枫川则问向佛前的太妃娘娘。

“娘娘,您说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

他说不出口那两个字,那两个字割得他心口疼,但他还是忍着道,“他为什么要自戕?”

自戕。但凡他真就是药石罔及病逝,他绝不会去扰她。

可是不是。

他只问蒋太妃,“娘娘您说为什么呢?”

蒋太妃闭起了眼睛,众神之像将世间一切看在眼底。

她转身瞧着那自幼被弃、却被三郎捡回来养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