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泠静和他坐在床边。
外面的人在叫他出去吃酒,他不知为何没有即可动身,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她。
杜泠静自认先前便对这位侯爷颇多不逊,此刻也无意再去小意讨好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讨不讨好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出声。
不知怎么她听见他似是轻叹着,自顾自地笑了笑,开了口。
她以为他要问她些什么,不想他只问,“饿了吗?从昨日便没怎么吃东西,是要遭不住的。”
这话说得杜泠静终于抬头看了过去,他为何会知道她从昨日就没吃饭?
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了来,“我是听宫里的姑姑说得。”
杜泠静摇了摇头,她确实不饿。
“那多少也该吃一点。”他又劝她。
陌生的府邸房间,陌生的帷幔灯烛,她对眼前这个本就只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感觉越加陌生起来。
位高权重的君侯,生杀予夺的权臣,他要娶她或是迫于圣旨,又或是有各种各样的考量。
不管怎样,在他眼里她重要的只是杜氏长女的身份,又不会是她杜泠静这个人。
他缘何还有必要,跟她这般耐着性子、柔声软语地说话?
她不懂。
只是人敬我我亦敬人,不论他是否故意为之、虚情假意,还是什么旁的缘由。
杜泠静开口回应了他。
“多谢侯爷,若有需求,会遣人寻来。”
说话间外面又催促他往喜宴上去敬酒的声音,这次他终于有了动身之意。
但还是跟她笑着点头,“那好,若你饿了,随时去唤人。新房特提上来两个小丫鬟名唤盈壁、香溢,你叫她们,或者叫任何人都可以。”
他这般叮嘱完,又看了她两眼,这才在再三催促下离去。
杜泠静还坐在床边。
龙凤火烛有些晃眼,她闭起眼睛思绪空荡了一阵,直到秋霖寻了过来。
秋霖从袖中掏出了几袋点心给她,“姑娘多少吃点吧。”
杜泠静真的不饿,她摆了手。
秋霖却还是塞了一块糕子到她手里来,“姑娘就吃点吧,不然晚间会饿的。今天晚上……还不晓得要到几时……”
杜泠静愣了一愣。
秋霖说得隐晦,但意思她明白。
所以方才那位侯爷让她多吃些的意思,也是这个?
所以晚间,他势必是要得么?
她沉默下来,烛光晃了一下。
秋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若是嫁给蒋三爷,什么样的情形都好说,可眼前不是三爷,是侯爷。
侯爷想要怎样,谁又拦得住?
还是杜泠静叫了她,“没什么事,你先去吧。”
“姑娘……”
“无妨。”
秋霖一走,房中又安静了下来。
发冠压得她密发下的头皮生疼起来。
她还是坐在那,看着满目喜庆的红色,忽然想到了她和三郎定亲那天。
分明只是定亲,但那日来了好多人,城里与两家交好的人都到了,蒋家还带来了蒋太妃娘娘赏赐的一套精致官印的宋版书。
她跟在父亲身侧,等着三郎前来,那日沧大哥的母亲给她挑了一件萱草黄的衣裙,她甚少穿如此明艳的颜色,还有些不适应,心里只怕三郎见了说不准要笑她。
可这颜色明艳,正衬定亲喜事,她还是穿了。
只是她再没想到,三郎竟穿了一身如意明纹的大红色锦袍前来。
当时她家的几位伯母婶娘都笑了起来,连她父亲都看着三郎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