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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一阵让人牙酸的崩裂声响起,继而便是连绵如闷雷的巨响层叠不休,多铎扑到摇摇欲坠的栏杆边,瞳孔骤缩。

那让他引以为傲的精妙设计,那彰显着清军实力的人造浮岛,那如同山岛竦峙的木浮城,就在他的面前轰然侧翻,激起数丈白浪!

没有惨呼声,没有逃窜的人影,只有那一座座不断下沉的木浮城,组成多铎猩红的双眼里壮丽的画卷。

他一向酷爱一边倒的屠戮,厌恶蝼蚁垂死的挣扎,正如扬州城那日如血的残阳,将每一个死不瞑目的尸身镀上煊丽的金光,数十座木浮城轰毁垮塌的瞬间亦是绝美异常。只是今日,受难者变成了他自己。

在那不断响起的轰鸣声里,多铎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他强定心神,转身沙哑道:“传令……传令定南王,后撤,把剩余的士兵都——”

话音未落,一道银芒擦着多铎的脸颊疾掠而过,咬掉了他拇指大小的一块皮肉,身后的传令兵却僵立如木偶——一支弩箭穿透咽喉,箭尾翎羽犹在微颤。

“保护王爷!”

镶白旗旗主的亲卫最是英勇果敢,他们合身扑上将多铎掩在身下,迅速向着内城撤退。清军不擅水战,木浮城一毁,在赣江之上他们便再无反抗之力,唯有固守赣州,方为上策。这一点多铎的亲卫兵知道,多铎自然也知道。在亲兵的簇拥与掩护下,在盔甲与手臂构成的盾牌后,隐隐露出多铎迷茫而悲怆的眼睛。

他又一次,败了吗?

***

顺着那次第沉没的木浮城向南,停泊在炮火安全距离外的指挥船上,数个湿漉漉的人影正在寒风中对峙。

“开战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赵明州难得发了火,刺骨的江水化作浑圆的珍珠顺着发丝滚落下来。

罗明受表情颇有些憋屈,脊背却是挺得笔直:“别冒进,别贪功,安全第一。”

“你知道啊?我还以为咱们罗大将军聋了!”赵明州狠狠瞪了罗明受一眼,“我还说了什么?”

罗明受抿了一下嘴,心虚地小声嘟囔:“若是违背一条……”

“然后呢!”赵明州的目光追着他,让罗明受的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前湿透的衣襟里。

“桐君替你收拾我……”

“大点儿声!拿出你公然违抗军令的魄力来!”

“若是违背一条,桐君替你收拾我!”罗明受闭着眼睛大声道。

“好!”赵明州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副将罗明受,公然违抗军令,擅自突入敌阵,破坏军事布局,今日撤换罗明受副将一职,由甘辉暂代!”

罗明受震惊地抬起头,但只是和赵明州的眸光一碰,便认命地垂下了脑袋。他跟了赵明州这么久,早就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秉性,知道今日的惩罚已经是给足了自家老婆面子,否则一顿军棍是免不了的。

毕竟当年赵明州一怒之下刺死了谢三宾,也是军法自处,他罗明受又有什么资格免俗。

“末将遵命!”他老老实实地认了罪,偷眼观瞧赵明州的表情。

最开始的一腔孤勇早已烟消云散,想到那支弩箭不仅没有射穿多铎的喉咙,反而给自己换来这般后果,说不懊恼是假的。再加上,罗明受深知自己此番着实惹怒了明州,变相地开罪了自己即将临盆的老婆,实在是叫苦不迭。

赵明州的嘴角绷得紧紧的,锋利如刀,一丁点儿转圜的余地也没有。江上的冷风一吹,带走了罗明受身上仅存的热气儿,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完了,明州阿姊真生气了,罗明受心中哀叹。

赵明州也不再搭理他,在一帮亲兵的簇拥下转身便走,独留他一人呆立在甲板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罗明受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