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晚饭。漱完口,桐歌抱着几匹布进屋,让夏夫人挑选,给宁毓承量尺寸。
宁毓承等下还要前去宁礼坤院子学习,夏夫人让他选布,他随手指了素净的颜色,问道:“阿娘,我先前说的那个同窗陈淳祐,他阿娘在府里当差,阿娘可知道?”
“你是说陈进全的妻子张氏?”夏夫人思索了下,问道。
宁毓承见夏夫人知道陈进全,便多问了些:“是她。张氏生了病,家中米粮,看病的钱都到处拆借,家中连油灯都点不起。陈进全考中了同进士,家中怎地还那般穷?”
夏夫人呵呵笑了起来,道:“朝廷不时开恩科,每三年取进士在两百余人左右。另有恩荫出仕的官宦子弟,太学赐进士出身,授官的学生,守孝丁忧完的官员。大齐上下就这么些差使,得等到有官员去世,致仕告老还乡,丁忧守孝,方有官位空缺。休说考中同进士,就是考中进士又如何?考中赐给的只是功名,离出仕还差一步,这一步,甚至有人等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到来的官,早就垂垂老矣,到任上不过几日,就病逝了。陈全进才等候五年而已,不算长。”
夏夫人出自平江府世家,果然见识不凡,对大齐官场也了熟于心。
宁毓承不由得看了眼仔细看着布料花纹的夏夫人,灯烛下的眉眼温柔,与平时劝他吃牛乳燕窝的语气一样,絮絮说外面的天下。
“京城来回江州府千余里,路费便需一大笔银钱。若吏部有空缺,陈进全人不在的话,差使就落在了别人的身上。且官员任命有规定,必须在时日内到任,迟到会受处置。陈进全不敢轻易回江洲,在京城侯官,除却吃穿住行,还得到处打点关系。京城有放印子钱的人,专门放给侯官的人,举债侯官,赴任。陈进全祖上发达过,到祖父辈没落了,考中同进士,谋个幕僚,学堂先生的营生,赚到的那点银钱,估计自己都捉襟见肘,哪顾得上家中妻儿。”
桐歌量好了尺寸,抱着选好的布退了出去,屋内只有夏嬷嬷在,夏夫人便没隐瞒,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进全想要侯到官,一要有人,二得有财。你叔父升迁明州府知府,公中拿出了五千贯钱。你叔父是宁氏人,五千贯钱不算多,换做别人,一万贯钱拿出去,也不定够得着。僧多粥少,且这份粥,众生哪能平等,有人在前,有人必须靠后。”
宁毓承愣住,他清楚官场复杂,没曾想,大齐官场腐败至此。
“瞧你,可是吓着了?”夏夫人轻戳了下宁毓承的额头,笑道:“自古以来,官场规矩便是如此。你不做,自有人做。”
夏夫人说起来稀松寻常,想是不成文的规矩,大家皆心照不宣。陛下知晓,朝臣官员亦知晓。
在大家都认可的规矩中,若不遵守,门都摸不着。侥幸挤进去,亦会被摒弃在外。
宁毓承问道:“阿娘,叔父的俸禄呢,一年多少贯钱?”
夏夫人道:“明州府算上州府,正俸添支公使钱,七七八八算上的话,一年大致在八百贯钱左右。你叔父在明州府,比京官多了职田。明州府的职田三十五顷,你叔父拿一半,其余不等分给通判主簿一众官吏。”
三十五顷职田就是三千五百亩,宁悟晖占一半,赁给佃户耕种。产出的粮食等收益不算在内,宁悟晖的俸禄,要六年不吃不喝,才能回本。
人情往来,上孝敬下打点,宁悟晖还要养六个幕僚,侍奉奴仆,往公中交钱粮。
怪不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些钱粮,最终会由谁承担,宁毓承并非天真稚儿,他一清二楚。
夏夫人不想多说三房的事,转而说起今年春闱:“你小舅舅跟大郎今年都春闱,我只盼着,两人都考中。你大伯父身子不好,不喜官场,辞了秘书省正字的差使,回到江州府老宅,你大伯母始